第9章 谁在偷看药田(1 / 1)

第四日的晨雾裹着松针的苦香漫进院子时,林英正蹲在灶前添柴火。

锅底的玉米糊糊刚滚起小泡,林建国的喊叫声就像炸雷似的劈开雾气:“姐!药田边有脚印!比大人的小!”

她手一抖,火钳“当啷”掉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烫在脚背上,她却浑然未觉。

抬头正撞进林建国发白的脸——这小子跑得太快,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巴砸在青布衫上,布鞋尖裂开条口子,露出半截冻红的脚趾,脚底还沾着湿泥,踩在门槛上留下一道灰痕。

“带路。”林英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棉袄往身上一裹,顺手摸了块烤红薯塞进弟弟手里。

那红薯还温热,外皮焦脆,指尖一碰便簌簌落灰。

她走得急,玉坠在胸口撞出闷响,那抹凉意顺着锁骨往下淌,像根细针挑着神经——

岩坡的药田守了三日,狼粪灰堆得比草棚还高,怎么突然来了“小”脚印?

岩坡的晨雾还没散透,松针上的水珠冷不丁砸在她后颈,激得她肩头一缩,湿意顺着脊背往下爬。

风里混着腐叶的腥气和远处野菊的微苦,脚下的碎石咯吱作响。

等看清松土层上的痕迹时,她蹲了下去。

指腹轻轻抚过泥印,眉峰微微一挑,脚印只有巴掌大,前掌深后掌浅,分明是个孩子跑跳时留下的。

泥土还松软,边缘微微塌陷,像被急促的脚步踩过。

最妙的是鞋底纹路:“油纸纹。”她指尖在泥印边缘划出道浅沟,触到纸纹的凸起,粗糙而规整,“县里药材铺包药才用这种纸,把纸样垫在鞋底压出来的印子。”

陈默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他昨晚守了半宿账本,眼下还泛着青,低头看了眼又直起腰:“刘老三家小孙子小石头,前天跟他去镇里抓药了。”

话音未落,王猎户的烟杆已经重重磕在石头上:“这老东西!自己当缩头乌龟,拿小娃子当探子?”

烟锅火星四溅,落在枯草上,腾起一缕焦味。

林英没接话,她望着远处山包上若隐若现的灰屋顶——

刘老三家的篱笆墙歪歪扭扭,院门口挂着串晒干的葫芦,风一吹就“咔嗒咔嗒”响,像谁在暗处敲着竹节。

重生这月余,她早摸透了刘老三的算盘:原主娘咳血,他开副药要五块钱;猎户被熊抓了,他拿草药当金贵东西藏着掖着。

如今看她的药长得好,怕是想偷了去换钱。

“设局。”她突然站起身,晨雾里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声音压得极低,“真药苗移进空间,外围铺层野草根,撒石灰画‘毒草区’。”

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个圈,指尖划过空气,带起一丝凉风,“他不是想探路么?

咱们给他条明路。”

陈默立刻点头,转身就往草棚走——他向来懂她的“局”,昨天还跟着她在空间里认了半宿草药。

脚步踏在湿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印子。

林招娣却拽住她衣角,小脑袋仰得老高:“姐,我晚上睡坡上!带铜盆,听见动静就敲!”

小姑娘的羊角辫上沾着草屑,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细雾。

林英蹲下来,摸了摸她冻得通红的耳尖,那皮肤粗糙发硬,像被风舔过千百遍。

这丫头才十岁,原主在时总被村娃子欺负,如今却敢抱着铜盆守夜。

“成。”她解下自己的羊毛围巾给招娣系上,毛线扎手,带着体温,“但记着,听见动静先跑,跑到草棚喊王爷爷。”

第三夜的雾比往夜更浓。

林英在堂屋守着半盏油灯,灯芯噼啪炸了个泡,光影在墙上跳动,像谁在无声地挥手。

她耳尖支棱着听外头的动静,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猎弓的弦,粗糙的麻绳磨着指腹。

更漏刚敲过三更,“哐——”铜盆响了!

声音炸得油灯芯子直颤,她抄起门边的猎弓就往外冲。

王猎户跟在后面,火折子“刺啦”一声窜起明火,两盏火把像两把利刃劈开浓雾,火光映着湿漉漉的草叶,泛着幽绿的光。

岩坡的假畦前蜷着团黑影。

那是八岁大的小娃,身上只穿了件露棉絮的灰布衫,正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扒拉土,指甲缝里全是泥,手背裂着血口子。

听见动静抬头时,鼻涕都冻成了白渣,嘴唇哆嗦着:“别......别打我...”

林英的心跳漏了半拍,这是刘老三的孙子小石头,她上个月在村口见过——

当时孩子蹲在泥坑里捡烂菜叶,刘老三拎着药箱从他身边过,连眼都没抬。

此刻他的鞋底还沾着湿泥,正是那日的油纸纹,踩在土上留下清晰的印痕。

“谁让你来的?”她压着声问,猎弓却悄悄垂了下去,弓弦松了劲,发出轻微的“嗡”声。

小石头抖得像片落叶,嘴唇紫得发青:“爷爷......爷爷说,挖到药......给我吃白面馒头......”

山风卷着雾灌进领口,冷得她打了个寒战。

王猎户的火把“噼啪”炸了个火星子,照亮刘老三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

老东西的青布衫都穿反了,腰间的药囊晃得叮当响,像是装着几颗不安分的石头。

“石头!我的小祖宗!”他嗓音嘶哑,带着哭腔。

“刘老三。”王猎户的烟杆重重戳在地上,火星溅上裤脚,“你当村人都是瞎子?

让八岁娃子来偷药?”

刘老三“扑通”跪在地,手忙脚乱去抱小石头:“我......我哪知道他自己跑出来?这混小子......混小子......”

他说话时眼神飘忽,额角青筋跳动,手指抠着泥土,指甲缝里嵌着草屑。

林英没说话。

她解下身上的棉袄裹住小石头,孩子身上的寒气透过粗布渗进来,像块冰硌着她心口,连呼吸都凝成白雾。

“小石头。”她轻声道,声音像风拂过草尖,“姐明天送你家一包药,但是...你得跟全村人说,是谁让你来的。”

孩子冻僵的手指揪住她的衣襟,布料粗糙,指尖发麻,重重点头。

次日祠堂的门槛被踩得发烫。

族老的烟袋锅子敲得八仙桌“咚咚”响,小石头缩在林英怀里,声音细得像蚊蝇:“是......是爷爷让我去的......他说挖到药......换白面......”

“放屁!”刘老三突然跳起来,脸上的肥肉抖得像筛糠,声音尖利得刺耳,“这小崽子懂什么?定是被林丫头教的!”

他指着林英,手指发颤,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陈年疤痕——那是他推原主下田埂时,被荆棘划破的旧伤。

“教?”王猎户“唰”地掀开草棚的布帘,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半袋白面——正是镇里供销社特供的“富强粉”,袋口还沾着点灰,像是从墙角扒出来的。

堂里炸开一片议论。

李婶子拍着大腿骂:“我家柱子咳血,找你开副药要三块钱!合着你把药当金子囤,转头偷别人家的!”

张猎户攥着猎刀站起来:“我媳妇上个月难产,你说‘没好药’,敢情好药都等着偷?”

族老的烟袋锅子砸在桌上:“刘老三,你身为村医,唆使孩童行窃,按村规……”

他眯眼扫过众人,声音沉如铁,“罚半年口粮,禁行医三月!”

刘老三“噗通”跪下来,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咚咚”响,额角渗出血丝,混着尘土。

林英盯着他发顶,看见他耳后那道青筋跳了跳——那是原主被他推下田埂时,他惯有的表情。

当晚,岩坡的木牌换了新字。

陈默磨了半宿墨,写得端端正正:“林家药田,所得归村公用。”

月光漫过新栽的川贝苗,叶片上的水珠闪着碎银似的光,夜风拂过,草叶轻颤,发出沙沙的细响。

“这药不止救我妈。”林英蹲在田边,指尖拂过一片新叶,嫩绿的汁液沾上指腹,带着清苦的香气,“往后谁咳血,谁害病,都来这里取。”

陈默蹲在她旁边,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烤红薯,外皮焦黑,热气早已散尽。

他的影子和她的叠在一起,像两株并肩的树:“你不是在种药。”他轻声说,声音混在风里,“你是在种希望。”

她从药田里挑了株最嫩的川贝,轻轻放进他掌心。

夜风吹过岩坡,带起几片松针。

远处山路上,道黑影猫着腰往村外溜——刘老三的药囊里,装着封没贴邮票的信,收信人地址是县里“同德堂”,末尾画着颗红朱砂点的星子。

晨雾未散时,林招娣蹲在药田边。

她怀里抱着只灰毛兔,是昨天在林子里捡的——小兔腿上有伤,她用草药裹了布,药味苦涩中带着一丝清凉。

“吃吧。”她把半块烤红薯掰碎,指尖沾着碎屑,“等你好了,就跟我守药田。”

药叶上的雾珠“啪嗒”掉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顺着腕子滑进袖口。

她抬头望了眼岩坡顶的木牌,又低头摸摸小兔的耳朵——今天的雾,好像比往天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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