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澤沒想到,兩天前才提到過的人,如今卻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寒澤……”女人伸出手,輕輕地勾在了男人身前的領帶上。
胸前那有一絲洶湧的波濤澎湃,嘴角勾著一抹微笑。
趙寒澤低著頭,沒有看她,而是輕輕側身讓領帶滑落。
“李姨,自重。”
李芳是趙子霖的母親,也是他父親趙正的第二任妻子,今年三十。
這個女人的年紀,甚至比他還小。
“別叫得這麼老,我甚至還沒生過孩子呢。”
李芳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女人三十一枝花,如今的她風韻猶存卻多了一絲成熟嫵媚。
沒錯,李芳雖然是趙子霖的母親,但事實上趙子霖和李芳並沒有血緣關係。
之所以李芳認養趙子霖,這一切都是另有隱情。
看著李芳對著自己的奉承,趙寒澤打從心底感到惡寒。
“從我爸過世之後妳就回娘家,我還以為你轉性了。”
趙寒澤這番話,讓李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你呀。”
趙寒澤默默地退了半步。
“幹嘛這樣,你看,我老公死了,你離婚了,正好不是嗎?”
“若是李姨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是這個的話,不好意思,慢走不送。”
“別走嘛。”李芳伸手拉住了趙寒澤袖口。
下一秒,女人微微低頭,用一種極為勾人的語氣開了口:“你不想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你爸都把我關在哪嗎?”
趙正有個奇怪的嗜好。
他不喜歡自己的妻子出現在他人視野之下。
所以無論是已經去世的林氏,或是李芳,在嫁給趙正後,都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
即便是屬於趙家團聚的新年宴會上,也不曾看到過她們的身影。
但李芳手段不低,也不知她是怎麼說服趙正。至少,趙寒澤在她和趙正結婚過後,她找上過自己幾次。
趙寒澤懶得理她,轉身就要按下內線電話,找人把她拉出去。
“你不知道,趙家其實有個地牢嗎?”
李芳的聲音輕柔,像是在說情話,卻每一字都如毒針般刺入耳中。
趙寒澤的指尖停在了按鈕上,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她見狀勾唇,繼續說下去:“在老宅後院那口井底。你爸每次心情不好,就會把人關進去……你猜,我那幾年,是不是在那過的?”
這回,趙寒澤轉過了身,神色沉了幾分。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啊……”李芳鬆開了他的袖口,轉而抬手,指尖撫上自己鎖骨上的一道淺淺疤痕:“我能活著出來,靠的是什麼,你真的不想知道嗎?”
趙寒澤沉默了。
李芳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光:“別這樣看我,寒澤。你跟你爸不一樣,你有良心。記住,他趙毅能對我做什麼,就能對別人做什麼。”
趙毅?
跟趙毅有什麼關係?
“你威脅我?”
“不,我是提醒你。那地窖裡不只關過我一個人。你以為那些年,林晴真的是病死的?”
她這話像是一道驚雷,劈進了趙寒澤腦中。
他一步步靠近,直至與李芳幾乎鼻尖相對。語氣壓得極低:“妳最好說清楚。當年的事,妳知道多少?”
李芳低笑,眼神亮得像火:“我知道的,可不只一點點。”
李芳說完這句,抬手輕輕撫了撫髮絲,神情帶著幾分無辜,卻怎麼看都像是在蓄意撩撥。
“……到底怎麼回事?”趙寒澤的聲音沉了,眼底掠過一絲陰霾。
死去的回憶如同不散的冤魂,十幾年過去了,卻一點都不見褪色。
趙寒澤的腦海裡,閃過了當天母親臨死前所說的那些話。
“趙寒澤,你把我的孩子藏到了哪裡?”女人不復美麗,只剩下珠黃的臉和深得如同鬼魅的眼圈。
他望著病榻上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女人,看著他,如同看著敵人一般斷了氣。
趙寒澤低頭,看著李芳慢條斯理地繞著他走了一圈,像是一條優雅又陰險的蛇,吐著信子慢慢逼近。
趙寒澤眉頭狠狠一跳。
她並沒有急著提出條件,而是忽然笑了笑,語調輕輕一轉,帶著幾分耐人尋味。
“這些年以來,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成為趙正的秘書,淌你們趙家的混水。”
趙寒澤盯著她,眼底浮現出幾分不耐:“所以呢?”
李芳勾著唇,緩慢而有些惡趣味地吐出一個名字。
“秦牧蒧。”
趙寒澤的臉色瞬間變了。
李芳見狀,笑得更放肆:“怎麼樣?從我嘴裡聽到這個名字,很意外嗎?”
空氣一下子變得異常冷冽。
李芳故意走近一步,語氣壓得極低,幾乎是貼在他耳邊說話:“那個男人不只把我當成泄慾的工具……那些年,連她也沒逃過。”
“你胡說!”趙寒澤聲音一沉,幾乎是脫口而出。
但李芳只是靜靜看著他,神情沒有一絲慌亂,反而帶著一抹幾乎令人髮指的平靜。
“你覺得呢?你爸不讓女人露面,不讓她們有交際,真的是怕丟了臉?可他身邊那些狗一樣的兒子,哪一個乾淨過?”
狗一樣的兒子,趙寒澤很清楚她說的是誰。
她語氣一頓,像是故意把最後一刀補上:“林晴那時,早就被逼到崩潰。她的死,算是解脫。”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趙寒澤壓抑已久的怒火。
他猛地伸手攫住李芳脖頸,語氣幾乎低得像冰渣:“妳知道妳在說什麼嗎?”
李芳卻一點都不害怕,反而笑得更加妖冶:“當然知道。你爸死了,現在誰是趙家最狠的那條狗,你不知道嗎?”
她說完,輕輕掙脫開來,重新整理了下凌亂的衣襬,笑意嫣然:“合作吧,寒澤。你想要真相,我想要自由。”
語畢,她轉身自顧自地往門口走去,留下滿室冷冽與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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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走後,趙寒澤坐在椅子上遲遲沒有起身。
他一手拿著筆,按著筆後的筆蓋,一聲聲啪噠啪噠的聲音,也斷不掉他心中的思緒。
他一直都沒想過,原來趙毅和趙正在背地裏,玩著這種遊戲。
變態,又極度令人反感。
對於大哥的事情,他一直沒什麼記憶,因為他出生那年,大哥早就被送到了國外留學。
趙邵華和趙子霖,其實也都是在他成年後,突然被趙正領回家的兒子。
事實上,誰的年紀大,誰的年紀小,只有趙正清楚先後順序。
當年,在林晴過世前三年,身體狀況很好,而那時,才剛大學畢業的李芳進入趙氏。
卻沒想到,也剛好在那個時候,他母親的健康狀況急轉直下,沒多久就過世了。
他一直都認為,林晴的死和李芳脫不了關係。
但由於林晴的死因是病,他頂多也只能給李芳安了一個小三逼死正宮的名。
但照著李芳所說的這個推論,當年林晴的死,也許跟她沒有關係,跟趙正趙毅才有關。
想到這裡,趙寒澤的腦海裡又閃過了那個名字,秦牧蒧。
那個女人,真是攪得趙家雞犬不寧
他拿起座機,撥打了一通電話:“派人去趙家老宅後面的井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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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宋蘇妍已經被關了一個星期。
這些日子裡來,對方除了三餐供應以外,其他時候她都是被鎖在牆上無法動彈。
對方為了防止自己逃跑,24小時有人監視,連人都換上了武裝黑衣人,原本被她騙忽悠的下人也被撤了。
宋蘇妍心想,這些人也真是高看她了,她現在是一點想法都沒有了。
說時遲那時快,房門突然的被打開,從外面走進了一位看起來別有一絲成熟韻味的女人。
面容姣好,自帶一絲貴氣。
“宋蘇妍。”那女人一開口,就是直呼她的全名。
宋蘇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長得也是一臉狐狸精的模樣,趙家的男人都喜歡這種的嗎?”
宋蘇妍沒有理她。
“長輩在說話,妳怎麼這麼不禮貌!?”
那女人只是拔高了一個八度,宋蘇妍就覺得自己的耳膜要破了。
而且,什麼長輩?
宋蘇妍微微皺了皺眉。
看著宋蘇妍的樣子,女人更氣了,反手就是給她一個耳光,搧得宋蘇妍一臉矇。
盯著火辣辣的側臉,宋蘇妍覺得自己突然有些暫時性的失聰。
“妳少給我那個臉,我早就看妳不爽了,趙寒澤跟妳離婚只是剛好而已,妳到底哪來的自信可以嫁進趙家?”
連她都嫁不進趙家,她宋蘇妍出生比她卑微,到底是憑什麼?
宋蘇妍看著眼前的女人,不想要開始就給她安一個惡劣性格的罪名。
醫生使命感作祟,她竟然在一個扇了她耳光的人面前思考,這個女人是否有精神疾病。
“妳先說說,妳是誰吧?”
宋蘇妍此刻竟然還能好聲好氣,這讓一旁見慣血腥大場面的黑衣保鑣們都有些驚訝。
“我是誰?”那女人聽到宋蘇妍的問題,露出了一個自嘲卻又帶著不屑的笑臉。
“趙家強勢幾代,趙正卻一個名分都不肯給我,現在連一個鄉下來的丫頭都問我是誰?”
宋蘇妍聽到女人突如其來開始自怨自艾,似乎有些錯愕。
這女人,跟趙正有關係?
趙正可是趙寒澤的父親啊!
他難不成除了兩任妻子,還能有別人?
“聽好了丫頭。”
不等宋蘇妍回過神,只見女人輕輕地將手放在宋蘇妍下頷,將她的下巴重重抬起。
“我堂堂秦家大小姐妳竟然認不出來,哪來的臉嫁進趙家?”
秦家?
宋蘇妍腦袋一轉,她總覺得這個姓氏很熟悉啊。
秦……秦子念!?
做導尿管的那間醫療器材公司!?
“怎麼?妳聽過啊。”
看著宋蘇妍那一副靈光乍現的樣子,女人更不爽了。
“妳聽過,趙正怎麼還看不上啊?”
這下子,宋蘇妍終於有些搞懂了。
這個秦家大小姐喜歡趙寒澤他爸,但趙寒澤他爸嫌秦家背景不夠強大,最後娶了家底更為雄厚的林家千金。
不是啊……這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到底乾她什麼事啊?
這點宋蘇妍就不懂了,記恨這種事情,是可以記到下一代的。
“秦……小姐,那妳找我有什麼事嗎?”
宋蘇妍看對方發瘋得差不多了,試探性的問。
沒辦法,她現在兩手被反綁,沒有自救能力,若是惹怒了眼前這位小姐,她覺得自己可能性命不保。
“有什麼事?很簡單,告訴我你兒子在哪。”
兒子這兩個字要說出口,宋蘇妍瞳孔都縮了一下。
她不管這些人想對她做什麼,她都能從容應對,但唯獨動到她兒子的事情不行!
“你在說什麼?”她想裝傻。
“妳別裝了。”那女人笑了一下:“我知道妳和趙寒澤有個兒子,現在他不要你了,我們只能拿他兒子來威脅他了。”
“……”
宋蘇妍低頭,沒有說話,但心底卻在盤算著要如何從這個看起來有點心理疾病的女人身上套話。
“我相信他還是愛我的。”
“哎呦呦,看看這個可憐蟲。”女人將她的臉抬起來端詳了一下,又放下:“趙家人都是那個樣子,妳可別抱有什麼希望。”
臨走前,那女人看了她一眼:“等著,我會讓妳主動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