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宝玉在潇湘馆与黛玉魂魄相见后,整个人似被抽换了骨血。往日里那些痴迷的诗书典故,此刻却成了他眼中的尘垢。一日,他手持书卷,嘴角挂着奇异的笑,将《庄子》及《参同契》《元命苞》《五灯会元》等珍爱的典籍,尽数命麝月、秋纹等人搬离。
宝钗见他这番举动,心中疑惑丛生,却仍试探着问:“不看便是,何必搬开?”
宝玉目光清冷,语气决绝:“如今才明白过来了。这些书都算不得什么,我还要一火焚之,方为干净。”
言罢,口中喃喃吟道:“内典语中无佛性,金丹法外有仙丹。”这似禅非禅、似道非道的言语,让宝钗既欣喜于他的“顿悟”,又隐隐不安。
宝玉果真将一应语录名稿、应制诗文尽数封存于静室,日日潜心修习。转眼场期将至,众人皆盼着宝玉、贾兰叔侄高中,唯有宝钗察觉异样——宝玉用功虽勤,可眉眼间那股超脱尘世的冷静,反倒让她心生忧虑。
进场前夜,宝钗亲自打点行装,又多派老成管事之人随行,生怕再生变故。次日,宝玉、贾兰身着半新不旧的衣衫来辞行。
王夫人拉着宝玉的手,泪水涟涟:“你们爷儿两个都是初次下场,千万自己保重。”
宝玉忽地跪下,泪流满面:“母亲生我一世,我也无可答报,只有这一入场用心作了文章,好好的中个举人出来。那时太太喜欢喜欢,便是儿子一辈的事也完了,一辈子的不好也都遮过去了。”
他又转身向李纨作揖:“嫂子放心。我们爷儿两个都是必中的。日后兰哥还有大出息,大嫂子还要带凤冠穿霞帔呢。”
这番言语,在宝钗听来,字字似谶语。宝玉走到宝钗跟前,深深一揖:“姐姐,我要走了,你好生跟着太太听我的喜信儿罢。”
宝钗强忍着泪,催他快走,却见宝玉仰头大笑:
“走了,走了!不用胡闹了,完了事了!”
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庭院,惊起檐下寒鸦。
待考试结束,宝玉竟随那一僧一道,飘然离去,踪迹全无。
另一边,贾政扶贾母灵柩,贾蓉护送秦氏、凤姐、鸳鸯棺木归葬金陵。行至陵驿,恰逢初雪,贾政独坐船中写家书。忽觉船头雪影晃动,定睛一看,竟是宝玉身披大红猩猩毡斗篷,光头赤足,朝着他倒身下拜。
贾政大惊,疾步出船,却见一僧一道已夹住宝玉,只听他们道:
“俗缘已毕,还不快走。”
三人转瞬消失在风雪之中,只留下渺渺歌声回荡: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游……”
而在另一个奇异空间,黛玉的魂魄被困于一间漆黑小屋,唯有一束光洒落。她浑身冰冷,蜷缩在光下取暖。突然,屋内浮现一块荧屏,竟播放着宝玉的种种情形。
看着宝玉为她出家的决然,黛玉泪如雨下:
“宝玉,你怎的这般傻……”
她望着荧屏中渐渐远去的身影,声音哽咽,满是悔恨与心疼,“早知如此,当初……当初便不该……”小屋中,唯有她的啜泣声,在无尽的黑暗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