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河到底是心有她的,用斗篷盖遮了她的身子,知紫辞还有后生处理,对紫辞道了歉,就抱她离开了紫崖冰谷。
她醒转过来,遥见夏河依旧作了揖说:“小姐,今有清茗,可愿入口?”
林默是一,千严是一,她也问过自己,如若千严能回来,她当如何自处。只是谨守遵行,不敢乱了规矩。尊爱汝心,丝丝入扣。
尊说,冰极自有冰极的规矩,汝心何须忧烦。
尊向来是说话算话的。她一遍遍地疏离自己的情绪,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是冰极民,是尊民,不能乱了规矩。
夏河抚指闭了她的眼睛,说:“再睡会儿吧。”
她就了他的手说:“夏河,你说,我是不是,太任性?如若当日,我再行快点,现在应该和友们一起在习诗练歌;如果当日我不开口向林默请求,也许我正散居芴都一角;如果我不曾跟来紫嘉,也许林默不会;甚而,我不入黑谷。”
她睡了。
有信鸽自窗来,夏河王接了信件,略看,是依稀部署的求救信。
他看了她一眼,将物事调布好,终是离了她的身。
三日后,她醒来在疾行的暗驹上。夏河王嘱托随侍护她至芴都,耳边是他的叮咛,他说对于依稀,他只信她一人。她手里有蝴蝶木簪,敬上交于依稀,望助她脱困。
她问随侍:“王,他可安好?”
随侍说:“释新反叛,夏河王已赴战区。”
她知道蝴蝶木簪曾经是夏河赠与依稀的信物:守君一世,望君安好;君若应诺,千里奔赴。她亲眼看着依稀拒绝了夏河,只一句,王,你莫笑话我。
夏河早已见怪不怪,收了簪子,依旧笑谈静听。做为女子兼依稀的好友,她是知道依稀的性子——若是可以,怎会怕被笑话。在爱情和家国之间,依稀选择了顺命紫嘉。因为墨禾向来是芴都的皇后,而现思的身份,使她比别人知道得更早。
当她赶至芴都时,满城荒凉,仿似瞬间沧桑了许多。民皆木讷不能言。随侍探得,满城皆传说紫嘉墨禾是后的替身,为人歹毒易于伪装,连皇也被害重病。
她心念依稀,夜探芴都囚牢,层层枷锁,也拦不住她满腔怒火。夏河若是知道,必是骇怒。
无人。无人。无人。
她静了心气,思索瞬间,拿木簪抵食指心,得依稀所在地牢。生生挖地三尺有余,齐随侍之劲力,从梅林通渠至地牢。
当她满身伤痕,漉漉尽湿出现在依稀面前时,依稀毫无惊讶。
锈铁的栏杆,淌血的依稀,当年轻声撒娇的公主宛若眼前,眼前确是苍白面色,灰烬如土的女子。
她还未开口,依稀就回绝了她。“小姐姐,我不走。”
这是依稀第一次唤她小姐姐。
她哭了。
她伸手递于依稀,掌心所躺蝴蝶木簪安然无恙。夏河和紫嘉在告诉她,不必担心北国,只需顾己平安顺遂。
依稀接过木簪,簪于发上,回说:“我不能走,我是芴都的皇后。”
她来时,同去时一样,只她一人。
夏河有密信来,顺带送来林默所需解毒药方。已将梅妃的身世底细一一相告。她略过,轻嘱托随侍。
是夜,随侍易裳入皇城,救得芴都皇帝,直取梅妃性命。果然,三日后,得芴都皇城复原样。
她见依稀出皇宫,宴臣民的那天,便回了释新战区。
路遇黄寒,寒公着酒问:“现思,可否煮酒一壶?”
得约成,释新战事平。
夏河嘱她在属国子雅等他,不必再到释新了。
她便易了妆容,临近昕岄翰,又置了古楼一座。
子雅是难得的清幽境地,归于紫嘉之日起,便不曾起过战事。因此紫嘉对子雅多有优待,是唯一可以接受战俘归降的属国。
她问得黄寒,黄寒生生骗送来不愿归降紫嘉的战士,只说,暂居子雅。
释新战士中有得密文者,拒水拒食很多天,说紫嘉偏待他国,尤其是北国。还杀了他们的公主,芴都梅妃。
她也不曾言语。既有重重证据,有何好辩论的。
释新战士初时皆说是伪造文书,她带首领一前往芴都。首领一见到皇后依稀的瞬间,就归降了。
林默对她有了意见,认为她不该招降释新战俘,多存隐患。她却坚持说,他们现在已经是子雅的国民,不是战俘了。
二人不欢而散。
依稀请旨养于梅林行宫,林默遂陪了去。皇城民多颂赞皇后仁德嘉善,盼皇城能有小主人。
她也不好多留,为依稀调养了几日身体,竟是比自己受伤还累心。夏河有信来,说在子雅昕岄翰等她,不来芴都了。
她舍不得依稀。依稀却笑说:“现思,你看我是不是更美丽动人了。”
她为依稀护理了皮肤和发丝,细细叮嘱依稀的随身仆从,药方的用法用量,吩咐她若有需要不必理会依稀,直接请示夏河王或她就好。
仅剩的这位仆从,跪了好久,不肯答应。
她留下了依稀最爱的栀子花簪,又怕依稀不愿意收下,就断了簪子,种在了花皿中,要仆从依稀在何处,此花瓣或叶就在何处。
旧时林默为护她红了血丝找的古法,她再回报给依稀,也将将安心。
离梅林芳菲,但见林默日日来给依稀喂药,除了一应公事,多不离依稀一步,她将将清心,给夏河去了消息,让夏河往北国处。
依稀与红颜是她在属国唯一的好朋友,她此刻太想见到红颜了。
夏河却说,红颜怎会有事。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