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夏河请了随侍来赶马车,说旷古最近通了海路,马车可以直行,很是有趣。
她想了会儿,开口说:“我只记得自己在紫崖山脉的最东边失了记忆,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夏河拢了拢她的披肩:“就知道你。当日高麓战将,名黄寒。”
“‘是扫尽天下也不惊,最是无双恐酒香’的黄寒?他不是释新的王爷吗,怎得去了旷古。”
“那该问某人为何拒了芴都质子的婚。”夏河轻拍她额头,终是告诉了她。
“你是说,芴都皇帝是因我而死?”
“原也不是因你。黄寒他愿登释新之位,却屡遭臣民排挤,索性到了旷古招募,养练自身奇兵。又逢芴都老皇帝急招八皇子归回,四海地下了寻你的帖子,便猜到了一二。”
“如此说来,我还要谢你。免我被当作利器伤人。”
夏河展扇:“现如今天下又换了颜目。你看。”
镜像中是位浅纱绿裳的美丽女子,杏花的眼眸,疏松卷曲的长发,正从茫茫松海间回头。
“这是?”她也未看仔细,更好奇的是这女子的身份。
“木喻家的女子,据说,得之,得袭承天下绝学。”
她转念一想:“当日旷古先皇后,好似叫喻苔。”
“是呢。”
沉默着清茗,已到旷古的高肆(高麓地区政治中心)。
“紫嘉王真霸气,只是改了这地名字。”
夏河王调侃她:“某人更霸气,都忘了精光。”
她系紧黑色曼珠珠帘遮,广袖雀纹的汉服与高肆职任格格不入,踩着隐墨莲锦碎纹靴,一路默沉着,直闯黄寒公处。
夏河王慢回首,也不急着帮她清路,想着早知就不知会黄寒了。
“寒公,我来看你了。”
黄寒脊背都是酸的。
夏河远远听见,心中滋味有些怪异。
“现,哈哈哈哈,砚台小妹,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她扯了扯黄寒的八角须,“听说你在释新混不下去了。”
“小妹,我黄寒何时混过。”
“我倒是混了段时日,”她正襟危坐,“寒公,你说,当日为何拦我出紫崖。”
“就是想讨杯酒喝。”
“嗯嗯,小妹我甚是理解,所以你放了芴都质子走,顺便促成了他和释新佳偶,是吧?”
寒公簪了朵新奇花,她看得刺眼,年纪轻轻地学那些地痞。
黄寒打哈哈说:“小妹平日也没讷大火气。”
“你这花刺眼。”
黄寒叹了口气:“现思,您当日受追击,我也是情势所迫,明明交代不能伤害你们,哪知旷古这兵士,哈哈哈哈,太热血。”
“你寻一个来。”
黄寒令了一位战袍男子进来:“尊现思。”
男子隐了思绪,遵:“现思。”
她离座打量了下:“既然是自家人,紫嘉王又广博慈爱,将军你如实转述就可以了。”
男子铁血手腕,开口说:“那日我们奉命追击,至紫崖东时已损兵近百,好在皆熟悉地形,就伪装静候。望见芴都质子将您安置在棕色云杉树之巅,就分了两路。您约莫是累了,就是有点松懈,落入我方兵士所布灵境之中。”
“你说的灵境,也是有短暂失忆的?”
“是的。我们本想让您失忆邀个功,哪知不知为何触动了您身上的上古秘境,生生看您倒了下去。按理说,这平常灵境是伤不了您的。”
夏河忍笑进来。
她继续问说:“我失去意识之前,发鬓上可有掉出什么东西,比如这紫竹花簪之类的?”
男子想了想,回答说:“不曾。只是有冰蓝色液体从您发鬓流溢”——我们都吓坏了好不好——“那液体在您身周自成结界,任谁也近不了它。”
“小妹,呃,现思您看,这是夏河王迎您走后,紫崖新有的花,可酿酒哦。”黄寒送花一朵。
她对夏河示意,夏河了了她心,去了紫崖山脉。
“我想请紫辞来一趟紫崖。”
夏河望了她,只说:“你在高肆等我,我去请。”
她望满坡满坡的冰蓝色花朵,确是想在这里多呆会儿。
唤了夏河脚步,多问了句:“以前可曾去过黑谷?”
夏河说:“我和现任紫辞的父亲也算是朋友。”
紫辞到紫崖,远望见花朵中轻舞的女子,心中也是惆怅的。
夏河对紫辞说:“还是我来说吧。”
紫辞只是挽目道:“千严冰蓝是我黑耀祭司,我该给他一个交代。”
她远远地对他们招手,她多半是猜到了。
着餐布天蓝,巍巍群山间,女子看上去是开心的。
临见面,紫辞却说不出口。
夏河翻着餐布上各样的碎食糕点,“我不在,便宜了黄寒。橘紫糕呢?”
她问紫辞:“可有方法,着回千严?”
紫辞凝眉:“使女,他名冰蓝。”
夏河顿了吃橘紫糕的手,转面却不曾走。
“这花是?”
“祭司冰蓝是我黑耀国与冰极的唯一联系,他为我们选择了永不入上国,我们尊重他。”
“这花是?”
“如同使女有使花开的素因,冰蓝也有控花之力。”
“可否藉花还魂?”她依旧不放弃。
夏河端得清茗,玩笑她一句:“怎么,你要嫁冰蓝?”
紫辞也问说:“使女,若是能还魂,你?”
她祭出心灯,灯色微微沁冰晶。猛得想起尊说,不可乱了规矩。
夏河仰面躺倒看白云在蓝色的天空流转。
紫辞犹豫了一下:“有的。只是冰蓝若复生,你嫁的是我。”
“是秘法?”她桀桀问。
“是禁制。”紫辞望着满谷的蓝色花朵,回答的悠远。
她终是不曾再问询。夏河却一改往日的好脾气,笑说:“祭司千严冰蓝走了,黑谷还有这许多千严,你随意去挑个把,也是为世间良善女子除害。”
紫辞差点被清茗呛到,望了她抱膝看着远方,暗示夏河王莫再言语了。
夏河却开启了喋喋不休的模式:“我可看了,冰蓝有位同胞弟弟,长得是一模一样,端的妩媚惑人,有利于现思你坚定心志,修习德行。”
紫辞终于生气了。他剑指夏河道:“我黑耀只有一位祭司,他也没有胞弟,你莫要胡言,乱我国纲。”
“国纲?”夏河起身,“你不是说,千严冰蓝走后,黑耀不再直属冰极,是为散国,谷中佳民可自行出入了吗?哈哈哈,世人多知北遥,现在是,千严的世代了吧。”
“‘佳民’!‘佳民’!你识不识得字!”
“是啊,千严俱个佳民嘛。”
她却离了布缕。很久以前,听姆妈提起,冰极有属国黑耀,国中有祭司冰蓝,是位千年难得的良人。
她好奇问,姆妈,什么是千年难得?
姆妈笑说,就是永不变心,忠贞不二。
那阿爸也是位千年难得的良人。
所以,你呀,好好在冰极修习,不要去惑人地方。属国是太杂了。
她哦哦的漫应着,转头就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