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煅容(1 / 1)

北疆地的荒芜是有目共睹的。四片零零碎碎的草场,也见不到几位牧羊人。旷古战士进攻北疆的时候,仿似利箭,不中不离。

夏河王多不在军中。

林默因为担心她,是请旨一起来的。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执意要他们护紫嘉安平。

应该是来北疆的第二个月,旷古战军趁夏河王不在守军中,生生掳了所剩军需和残将,一路风疾回高麓。她当时正在高麓附近的紫崖山脉上采集军需所用解毒药草,临下山,才知高估了自己——敌军如海沙,正密密盘点策划。

她支开了林默出来,才发现是难回去了。

旷古原是紫嘉属国,因山高海深而著名。现任旷古皇帝是兢,皇后为紫嘉大臣之女,喻苔,战起之日已死。兢下有猛将数百人,已知招募于四海。不知现在高麓的是。

千严低低对她耳语:“使女,我舍不得离开您,担心您不在我视线里。”

“千严,我若伤了自己,你?”

“无碍的,”千严如此回道,“我可以随着您的魂灵。”

她担心林默会猜到她在高麓,她必须要在封锁线中找到灵境出路,回北疆。

“你不去,我去——”林默怒道,“从此,你我为敌!”

夏河王给了左右随侍一个暗示,却还是禁制不住林默。

有一小队早在紫嘉的芴都将士随林默出了北疆。

夜里,千严邀她睡于他发间,可共化为竹华一朵。他知她身心俱疲。

她点头的那刻,林默冷厉的声音扼住了她的喉咙。“怎么,我猜对了?”

墨绿色缎绸为冰袍(芴都有定规,已订婚约之民,婚约未履行,墨绿色着衣),明明是带着玄铁面具,但她就是知道他是林默。

“跟我走。”

千严隐了身形。

出紫崖山脉的时候,他们被旷古军首领发现。芴都将士矫形相随,无限相护,终是不敌。

她随林默奔袭了很久,被林默藏于星空下的棕色云杉树之巅。

林默切切嘱她:“等我,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她很想告诉林默,如果他不来,她也不会有事的。奈何少年重情,终是无法出口。

林默取水杀敌采食,探路回杉树林,林上毫无人息。如同他的铁血战士离开他的每一时刻,他再一次被锥心刺透。“被掳了?莫不是。”

她睁开眼睛,洁净白色的雅致成色,有紫竹香馨从外头潮汐渗入。

抬目,望见男子笑对她作了揖:“小姐,今有清茗,可愿入口?”

“我是?”她仿索遍忆,无法相思。

夏河王笑回:“小姐莫不是睡过头了。”

她见他笑,就硬生生转了神色:“你唤我小姐,该是我仆从?”

夏河王未答:“小姐,您好生将养着,我改日带您去见主上。”

说着,她确是一阵头晕。

紫竹斋在黑谷旁侧,但是紫竹于谷中略有不同,不为透明,寻常花色。纵是这样,也难掩奇香沁人。她环顾紫竹斋,总觉得是有类似记忆,但又无法想起。着的是清布白紫衣,和喝茶的男子一色一样。

谷中少见仆从,物事却无不精致。遇见的男子,多对她掩面相敬,就忙着急步走过。

居的日子多了,知道这里是紫嘉夏河王府邸,又名紫竹斋。

夏河王除了偶尔外出,多是陪在她身侧的。不经意会和她提起国事,什么墨禾终嫁得如意郎君芴都质子;又会说道,紫嘉王最近清闲了,承袭的属国皇子公主们都回故土了。

她会真的好奇地问:“墨禾不是自由婚嫁吗,那芴都质子该是天人之姿吧。”

夏河王哈哈一笑:“可惜不及本王。”

那是不怎么样。她心里说。

“不过墨禾是在紫嘉举行婚礼,还是去芴都啊?”

夏河王端看她一眼:“墨禾请旨嫁于芴都质子。可惜新良人是不知情。”

“不知情?”

“对呀,”夏河王清点她的额头,“墨禾说,‘要自己占据良人心。’”

“女中豪杰啊。”她掩额躲闪道。

夏河王大笑说:“你多向人学着点。还不去习绢画。”

“我是小姐,我今天要作橘紫糕去。”

“好好好,作橘紫糕。”

林默回芴都接续皇位。民迎皇归回。

林默还是没有放弃寻找涟渊,虽然先王已病故,但后宫如同空设。因臣民多知皇与涟渊旧事,也无甚言论。倒是有美貌女子偶尔叹息一两声。

皇空闲时,多等在渊绿境,或舞剑或小憩或吹箫,总也抹不去淡淡愁思。

彼时惊天的蔷薇幻境,如同此时。女子落入花树丛时,白衣浸粉,素纨四起,皇急急去接,却楞了一下。

不是呢。

“林默,好久不见。”女子笑颜如蔷薇花开。

林默淡淡颔首:“墨禾。”

“唤我依稀呀,不是说好的吗。”

不是说好的吗。

依稀同林默的相处,一度让林默微有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回他孩童年岁。初时,林默不愿意与依稀同食同室。依稀总说,林默,我看不到你,眼睛疼。你怜我从紫嘉独自到芴都,别再让我哭了。

林默君子谦谦,也不愿与女子纠缠。就随了她去。

民却极其欢喜。皆知皇都有了女主人,是紫嘉墨禾,名唤依稀。

婚期定在寒冬今岁。依稀很开心,遥遥地向夏河王下了邀帖。即使林默同迎的还有释新佳偶。

“明日随我去芴都。”夏河王边给她裁制礼衣,边笑说。

“哦哦,你忙这些天,是要给墨禾祝婚啊。果然是女中豪杰,不枉我们等了这许多年。”

“你在等?”

“嗯,当然了。我等着去芴都尝正宗的蔷薇花碎和酥芷清汤。”

“我也等着去看昔日少年,今日王者。”夏河王低头继续裁衣。

“歪了歪了。”她急道。

“这里,就是如此裁的。”夏河王固自裁衣。

“怎么可能。”她愿护下礼衣,却被夏河王挡得无从下手。

“你看,这不就好了。”夏河王诙谐一笑。

“还是歪的。”她很认真地说。

“哪里。”夏河王嘿嘿一笑,心里说,现思,承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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