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月色下,颀长红影抬手间汇聚四散的游魂,身上的绛红色锦袍宛若未干鲜血,一头泼墨长发散在脑后,黑与红相应交织,令他看起来仿佛一朵盛放的艳花,美得叫人惊心动魄。
他深邃冰冷的眼眸慢移,幽幽定在了河岸的司槐身上,怪异地微勾唇角轻笑,似乎发现对方能看到自己。
这年头阴差的招聘门槛也要卡颜值吗?
司槐腹诽归腹诽,没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只是偷瞄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没想到还是感到一阵被盯上的恶寒。
她的反应相当熟练且迅速,用寻找自己骑来的共享单车为借口,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地赶忙离开了现场,好在那个阴差真就没跟上来,否则她后头哪有底气敢这么和师兄们说话?
可真要和受害者家属说那些纸扎已经被烧掉了的事吗?
司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向保安室借了把剪刀,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叠黄纸,当着他们的面剪了几张小纸人出来,递给他们说:“抱歉啊,那些纸扎人都是道具团队准备的,下播以后就被拿走了。不过,这些纸人也是一样的材质,都是我照着想象剪的,你们留作纪念吧。”
而且,附阴的纸扎被活人带回家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其他凶魂寻着味儿钻进去,她可不好向那些女孩的在天之灵交代。
“这样啊。”家属们耷拉着双肩的模样很是失望,还是满怀感激地接过了司槐递来的剪纸。
对方说的是照着想象剪的,可他们越看越有几分自家孩子的模样,霎时间热泪盈眶地鞠躬感谢。虽然心里挂碍的人早已不在人世,可活着的人得有个盼头啊。
司槐诚挚向每一位受害者家属告别,目送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心绪却没有半点轻松,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房间,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
不知是不是她累过头产生的错觉,意识混沌间,她模模糊糊看到沙发边靠着个一身青白衣袍的人正平静地望着她。
这是又见鬼了?最近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了,和人口老龄化有关吗?司槐困得思绪飘忽,可耷拉着的眼皮根本抬不起来,粗浅地凭感觉看来,这人不像昨天夜里在河边看到的阴差那般张扬热烈,也没有凶魂恶鬼的戾气,而是清冷得宛若深潭寒水。
司槐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强烈的警觉压制了困意,使得她不得安睡,却见那道素色身影缓缓靠近,向她伸来的手骨节分明。
这是要袭击她?司槐当即戒备要闪,惊觉自己此刻竟动弹不得,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似乎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了,她眼睁睁看着那只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双眼。
不是吧,她前脚刚和师兄们立的flag,说自己不怕寻常妖鬼,结果转头就来了个没法对付的,她有这么倒霉吗?
司槐不甘就此认命,强动手指掐诀,意图召来纸人助她脱困。她知道自己定然打不过这个仅靠威压就能让她失去行动能力的家伙,但要她躺着等死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要让她找到机会跑出房间,到有人气的地方去,谅这只异鬼不敢再靠近。
“睡吧,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让任何存在妄图打破这一世的平静。”
好熟悉的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司槐很想开口询问对方到底是谁,可捂在她双眼上的掌心温热,逐渐融解了她的困乏,在不自不觉间卸下了所有戒备,平静坦然地进入了梦乡。
“你差不多得了,给我把手拿开!”屋内忽然回荡的声音狠厉非常,却未见有人影存在,定眼细瞧便发现地上不知何时晕开了一滩血色。
血色中忽见有诡异身影从地底浮出,抬手便将地上的血红化作锦衣加身,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抽出腰间弯刀不由分说地劈向了站在司槐身旁的虚影,见对方云步散开,愤然冷哼了声说:“你还是这么会躲,有本事别在司槐面前碍眼。”
“那东西又出现了。”
红影嫌恶地又哼了一声,听出对方这是明摆着不想同他多言,反正他也懒得多费口舌,于是说:“我会赶在那家伙找上司槐之前解决掉所有麻烦。至于你,不是爱躲吗,继续躲着吧。”
素色虚影闷声长叹了一口气,不为自己做出任何辩驳,一如过去的无数个深夜,只是静默地注视着熟睡着的司槐。
“哎哟,你跑慢点!”
房间窗户大开着,楼下母亲提醒孩子的声音极有穿透力,吵醒了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的司槐。
大概是这一觉睡得很沉,司槐再睁开眼醒来时身体轻畅得感觉现在下楼连跑三公里都不会累,她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坐起,思绪这会儿还没回神,盯着沙发另一头好半天才琢磨过味儿来。
不对,她睡着前明明看到房间里还有人,就站在沙发的另一头,然后……司槐试图努力回想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可总觉得脑海中好像什么东西在阻止她想起一些事。
“难道是盖着家具家电的白布没扯,花眼了?”司槐挠了挠头,索性把头发扎起洗了把脸,撸起袖子趁天黑前把房间收拾干净。
房东说之前警察收拾好现场离开后,他就把家具家电换了个遍,里里外外也都做了保洁,可案发之后的两年里没有一个人敢住这儿,所以扯掉盖布后,只要做个简单的清扫就很干净了,司槐几乎没花多少精力,就把房间收拾得差不多。
这是一套两室的房子,司槐准备睡主卧,留下的一间次卧就是发现那块诡异木牌的房间,房东说东西损坏问题不大,过两天就会找人送过来新台面换上,但对视频里发生的诡异现象只字不提,显然也是被吓坏了,估计是担心自己搭腔后,她也不住这儿了。
“这个房间远离马路,只要把窗户遮掉,完全不用担心反光的问题。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就把这里改成直播间。”司槐双手叉着腰,很满意自己的想法。
“叩叩叩。”
司槐听到声音从房间探出头来,纳闷自己的外卖应该没有这么快到才对,于是将暂时不住的房间门关上避免进灰,才往大门走去。
“谁?”司槐透过猫眼向外看,只见门外站着一名风尘仆仆的女人,边哭边敲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