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传来隐约的人声,让正叼着一根甜草茎的鹿瑶儿耳朵倏地一竖。
“咦?有热闹瞧!”
两人悄无声息地攀上陡峭崖壁,藏身于一块巨大的黑色巨石之后,探头向下张望。
谷地中央,山壁被硬生生凿开一个黑黢黢、深不见底的巨洞。洞口上方歪歪扭扭刻着“山神洞”三个殷红大字,色泽刺目。
洞口周遭,搭着些粗糙原木拼凑的窝棚和歪斜的瞭望塔。
一群衣衫褴褛眼神呆滞麻木的矿工,正被几个手持皮鞭面目狰狞的监工驱赶着,步履蹒跚地将一筐筐黑石从洞内背出,堆在空地。
鹿瑶儿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小脸上满是愤慨,嘟囔道:“可这些伯伯们瞧着好生可怜……坏监工!真是大坏胚!”
她前一句嘟囔还没消散,眼神看到某处,突然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呀哈———”她用手直拍北莲的胳膊,压着嗓子雀跃道:“小北莲快瞧,是师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他们竟然在这里。”
北莲顺着鹿瑶儿指的方向凝神望去:
山谷的另一侧,靠近洞府入口稍高的位置,赫然站着三道身影。
祁世霜神色冷峻如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山谷,显然在评估局势。
枫月则抱着剑,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朱清怜……他站在两人身后稍侧的位置,脸色惨白如纸。
那双总是带着精明算计的桃花眼,此刻死死地盯住那些被鞭打的矿工,尤其是其中一个被监工一脚踹倒在地咳出血沫的中年矿工。
他的眼神剧烈波动着,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山谷下,那被监工踹倒的中年矿工似乎伤情很严重,挣扎几下竟未能爬起。那个满脸横肉的监工见此喊了一句“废物”,手中灌注了灵力的皮鞭带着刺耳破空声眼看就要狠戾抽下,打到那倒地吐血的中年矿工身上。
“住手!!!”
看到这一幕的朱清怜一声惊呼,平素含笑的桃花眼此刻瞪得欲裂。他周身灵力轰然炸开,竟是不管不顾,便要纵身扑下山崖。
好在祁世霜反应极快,一道浑厚的灵力屏障瞬间横亘在朱清怜身前,硬生生挡住了他的冲势。
“老三!你魔怔了?!”枫月见朱清怜突然的发疯亦是骇然,急忙上前伸手死死扣住朱清怜的手臂。
“放开我!”朱清怜声音嘶哑,拼命挣扎,眼中竟隐有水光,“那是陈叔!是我朱家商行的老掌柜。他怎会在此?!放开我,我要救他!呜……”
朱家商行的老掌柜?
巨石之后,鹿瑶儿心中豁然,原来那些苦役矿工之中,竟有三师兄家中旧部。难怪他急怒攻心,状若疯魔。
“你冷静点!”枫月厉声呵斥,“下面敌暗我明,你现在突然闯下去,非但救不了人,反会陷他于死地。你想害死陈叔吗?!”
朱清怜闻言挣扎之势一僵,眼中赤红未褪,但一丝残存的理智终于艰难回笼。
“清怜,”祁世霜沉稳的手掌按在他肩头,“救人,须谋定而后动。”
在祁世霜的低语和枫月的安抚下,朱清怜强行压下怒火,深吸几口气。
“大师兄,二师兄,我没事了。你说得对,谋定而后动……但陈叔,必须救!”
祁世霜目光快速扫过下方的矿场布局:监工约十数人,气息驳杂但都不算顶尖高手,矿工约三四十人,大多气息萎靡。最麻烦的是中央那座简陋石台上,盘坐着的一个黑袍修士,气息阴冷沉凝。
祁世霜:“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救出陈掌柜和尽可能多的矿工。枫月用‘蜃影幻形符’和‘流沙陷地符’制造混乱。”
枫月点头,指尖已经夹住了几张流光溢彩的符箓:“明白。制造混乱,掩护救人。”
他转头看向朱清怜:“清怜,你熟悉商行护卫的配合方式,混乱起时,由你最快速度接近陈掌柜,带他脱离险境。我负责牵制那个黑袍头目和解决最难缠的监工。”
朱清怜死死锁定几个关键监工的位置和移动路线:“交给我,我会带着陈叔和无辜的矿工出来。”
祁世霜点点头,“行动!”
枫月闻言手腕一抖,数张符箓没入矿场边缘的岩壁和地面。
轰!嗡——!
刹那间,矿场边缘几处地方景象扭曲变幻,凭空出现了数个面部模糊不清手持利刃的幻影。同时,监工们脚下的地面突然软化塌陷,瞬间困住了三四个猝不及防的监工,引得一片惊呼和怒骂。
朱清怜借着混乱和岩壁的阴影,以一种近乎鬼魅的速度俯冲而下!
“陈叔!”朱清怜声音颤抖,一把扶起老人枯瘦的身体。
他一眼瞥见陈叔衣襟上的血渍和手臂上深可见骨的鞭痕,甚至看到陈叔残缺不全缺了一手指的左手后,一股比刚才更更暴戾的怒意几乎冲破他的天灵盖。
陈叔浑浊的眼睛在看清朱清怜的脸时,瞬间流出浑浊的泪水:“少…少爷?!真的是您?老奴不是在做梦吧……”
“是我……陈叔,不是做梦。你受苦了……我带你回家。”眼泪从他眼角流下,他却顾不上擦,一把背起虚弱的老人,转身就朝预设的撤离路线狂奔而且。
“站住!找死!”这时一个监工发现了他们,挥舞着灌注灵力的鞭子狠狠向两个人的方向抽来,破空声尖锐刺耳。
朱清怜眼中厉色一闪,他没有回头,反手拔剑。
铮——!一道剑光倒卷而出。
“噗嗤!”那监工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持鞭的手臂连同半个肩膀竟被这一剑齐刷刷斩断,断臂和鞭子飞上半空,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这狠辣无比的一剑,不仅震慑了附近的其他监工,也让巨石后的鹿瑶儿瞳孔微缩。她从未见过三师兄如此狠戾的一面。
“老三快走,我掩护你。”枫月的声音自上空响起,又是几张符箓飞出,在朱清怜撤退路线上炸开一片呛人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