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亦敌亦友(1 / 1)

兰葛抬起眼,冷冷问道:“你要我认什么?”

“认我是敌?是诈尸?还是……你说的旧人?”

霍思言凝视她良久,终于轻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九曜之变那夜,副帅府邸,被烧前最后一刻,你看见谁从墙后走出?”

帐内气温骤降。

那一夜,副帅府邸曾藏有军密。

据军卷所载,在火烧之时,曾有一人从墙后隐秘通道离开,却无人知其身份。

这是九曜魂案最大疑点之一。

兰葛闻言,目光中终于闪过极细微的战栗。

她呼吸略缓,眉眼冰寒,良久才答:“我看见的是一只魂鸟。”

“黑羽、血喙,飞过火光。”

霍思言瞬间眸光紧缩。

那是谢贺生前所养之鸟,曾为他传信,名唤“冥鸦”。

知此者,寥寥。

兰葛却能言之,且细节准确。

她的身份,八成坐实。

帐中寂静数息,霍思言缓缓点头。

“你是案子的旧人,那你该知道,我为何来。”

兰葛眼神一沉,低声道:“霍将军恐怕是要杀我。”

霍思言转身掀帘,语声如寒刀:“我若要杀你,你早没机会答那句。”

“活着,是你唯一的价值。”

夜风猎猎,霍思言出帐回营,魏临与沈芝立刻迎上。

“她认了?”

霍思言摇头:“没明说,但我知道她是谁了。”

“她见过冥鸦。”

“这局……到她手里,是断不了的。”

“她必定带着某个证据,证明十年前魂术未清。”

“我要她开口,在进京那日。”

沈芝神色肃然:“你是要借京城迎宴那日……以朝堂设局?”

霍思言点头。

“我要皇帝看见这一刀,是斩魂术,也是斩太后旧网。”

南疆边驿,营地西侧废井旁,夜风卷起阵阵尘灰。

沈芝倚坐在一块断石上,手中握着一截白骨形簪,簪身残破,却刻有极小的朱色符纹,若不细看几不可辨。

这白骨簪,正是她那夜与霍思言决战时所藏的“断魂骨”。

那一夜,她被魂阵反噬,命悬一线,本是必死。

是太后亲手下令命她以死封口,也是霍思言下手毫不留情、直取命门。

可当她坠入崖底那一瞬,却在断魂骨中触发了“替死引魂”。

一种古魂术中的秘法,以死物断魄、借气封魂,只需三息,便可制造出“魂体散尽”的假象。

她因此逃过追杀。

但也因此,断了三成魂根,至今夜间仍有旧痛如绞。

她低头望着那枚残簪,指腹缓缓划过其边缘,眼底浮出一抹讽刺。

“霍将军留我一命,想来是也想看我还能活多久。”

脚步声传来,是霍思言。

她未回头,只道:“你今夜为何不杀了她?”

霍思言站在她身后,语声清冷:“她还有用。”

沈芝轻笑。

“你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吧?”

霍思言没有否认。

“你是我见过最难杀也最难信的女人。”

“可偏偏……你在我该死时活下来了。”

“而且什么都没说,也没跑。”

沈芝轻轻将骨簪藏入袖中,转身看向她。

“你觉得我图什么?”

“图你放我一命?图太后原谅我背命?图珞狄那群疯子信我还忠?”

她语气平淡至极:“我只是活下来了,活着……总得做点什么。”

霍思言盯着她良久,缓缓开口:“你若想活,就别背叛我。”

“如果一切都能重来,或许我们可成良友。”

沈芝勾唇,语带挑衅:“那你呢?你信我活着是帮你,不是毁你?”

霍思言忽地靠近一步,低声:“若你真有胆毁我,我倒高看你一分。”

“可你现在,还差一点。”

沈芝被她逼得微微后仰,却未避退,眸光渐冷。

“你最好别真以为我怕你。”

霍思言收回气息,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我不管你怕不怕我,我只看你敢不敢叛我。”

夜色寂静,沈芝望着她背影良久,忽而低声笑了。

“也许,我真该背叛你一次……才知你命有多硬。”

赤林营主帐,魏临正布防图前推演来路。

珞狄使节未出异动,但主帐西侧警灯昨夜有细微闪动。

魏临道:“他们在试探,下一个信号可能今晚落。”

霍思言看着地图沉声道:“不等了。”

“明日启程,提前一日回京。”

“珞狄这一趟,真正的动手时机,不在边境,在朝堂。”

沈芝从旁点头道:“她不愿在边地露底,说明她已在京中有所联。”

“回京之日,才是真局现形。”

霍思言冷声道:“那就让她回……我替她铺一条路。”

“让她在我设好的地宫里,自己把自己埋了。”

东宫信使夜驰千里,将霍思言“提前回京”的密函递入御前。

皇帝倚案未语,缓缓抬手,食指在桌面上一寸寸敲击。

敲至第五下,他才低声开口:“很好,她知道不等。”

苏谦站在殿前:“陛下,赤林营回京势必引敌先动,需不需提前设防?”

皇帝抬眼,眸色清冷:“东厂、南司、兵部三线守京,都动起来。”

“但……别动声色。”

“我什么都备好,她就什么都不敢动。”

苏谦微顿:“太后那边……”

“仍闭宫。”

皇帝截断了他的话,语气似笑非笑。

“她不是信沈芝是她的死侍吗?”

“那便让她看一看,沈芝到底是在为谁开门。”

夜色沉沉,宫中寝殿却被一盏幽绿魂灯点亮。

沈芝独立在那座暗宫前,门扉紧闭,门匾之上写着三个字:“明魂阁。”

那是太后登基后秘密修建的供魂之所,也是整个宫中魂术残脉的最后集结点。

她今日回来,是应太后密召。

没有通传、没有御旨,只有一道用黑血绘成的符纸,从密道中飘入她驿外营帐。

沈芝走入殿中,耳边传来熟悉的、压抑的女声。

“你倒活得干净。”

太后坐在高座之上,头戴银翳,面上却未施粉黛。

那双眼直直盯着她,像是要将她从发丝剖到脚骨。

沈芝俯身:“臣受命护送魂印残环,途中未敢擅离。”

太后淡笑:“你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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