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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璇云乱道(九)(1 / 1)

“够了!“一声厉喝从人群中传来。

一股旋风擦过人们的衣角自下而上鼓起,像膨胀的网纱将两侧的人往后压,挤开一条缝隙。魏理寺快步走入人群,挡在了妇人和孩子面前。

“你们在做什么?“魏理寺质问道。

“大人啊,这病症太可怕了。”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上前摊手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马上有人附和道:“对呀,得把他们赶走,不然我们都要被感染了。”

魏理寺扶起妇人和孩子,吩咐手下给她处理伤口,然后转身厉声道:“谁说此事会传染,你说的?”

被他狠厉的眼神盯着,说话那人当即泄了气,眼珠子一转,正好瞧见刚出大门的白附子。

“那个星门医者,你、你来说说!”那人指着白附子,叫道。

一众目光跟着他手指的方向,齐齐转头看向台阶之上。

一踏出衙门就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素来清静不喜示人前的白附子停住脚步,心内涌起一阵紧张无措。

“附子。”付铮上前轻唤她道。

白附子看她向自己点了点头,目光偏移,又见苏承恒、赵水向她投来信任和鼓励的目光,被质问的不安渐渐平复。

她提起衣裙,缓缓走下台阶,先对魏理寺行了礼,然后环视一圈,最后停在向他问话的人身上。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街口,一时鸦雀无声。

“在下记得,对面那位头有犄角的病人感到头痛,还是你来叫大夫的。他是你的邻居,对吗?”白附子问道,见对方低头不说话,清冷的面容染上一丝惆怅,“可现在,为何要针锋相对?各位,他们现在只是病人,在此之前,他们可能是你们的邻居、亲友,是县里生活多年之人。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生病了,我白附子行医多年,还未听说有人因生病而该受欺凌的道理。”

她的这一番话,让人群中的一些人低下了头。

“可是那也不能害了我们呀!”满脸横肉的男子横声道。

白附子眉头微蹙,低眸回道:“疾病若易传播,则为疫症。凡瘟疫者,传播皆有迹可循,或触碰、或共饮、或同处……这几日我们已将病人记载成册、跟随查访,有的同夫妻却一人无恙,也有人几日不与外人接触却沾染此症,且发病时间差不多,只是发现得早晚,这几日并无新增,这些都不符合传染特征。否则星门也不会放任尔等在此,徒增伤患了。”

她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百姓们都卸去争执的气力。

“辛苦你了。”魏理寺说道。这是他难得的宽慰之词,可见赞赏,但白附子并无半分喜色,淡淡地点头算回了礼。

“可是灵人呐,我们啥时候才会好?”一个脸上长出猫纹的人苦着脸问道,“不会就、就这样一直变下去吧?”

“什么?”

“那我不成猪了……”

喃喃低语在人群中传开,那些异症之人心惊肉跳,都涌上前,露出伤患处七嘴八舌地询问白附子。

魏理寺忙抬手挡了住。

“他们会吗?”

赵水的衣袖被扯了扯,他扭过头,是韩亦带着阿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有几个暂时看,已经停止生长了。”赵水回道,“不会的。”

“那为何不跟他们说清楚?”

“多说无用,他们只是害怕。”

韩亦闻言低头,看着脚边的阿黑,摸摸它的脑袋黯然道:“害怕……应该和我当时一样害怕吧。”

说完,他鼓起勇气,将头上的斗笠一掀,往人群中走去。

“韩亦——”

赵水想拦住他,却来不及。

“各位!”韩亦大声喊道,往白附子那边挤。

他的黑白发色立即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韩亦挤到众人面前,眼神无处安放地局促着,却依旧将声音尽量放大道:“这病进行到一定时候,就不会再变了,你们放心。我、我之前变了之后,几年间就没再变过,身体也没什么害处。”

“几年间?你什么时候病的?”一人问道。

“三,三四年前。样子是怪了点,但是,我们也是人,也是能正常生活的。”

“韩亦。”白附子拉住韩亦的手,小声制止他道。

可一石激起千层浪,韩亦的突然出现,刚冷静下来的百姓又找到了矛头。

“三四年……可我们都是最近才变的啊。你为啥变的?从哪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韩亦低头道,“我家在乡下。”

“哦我记起来了!”有一人竖起指头道,“之前听我乡下的表兄说,他们村出现了个模样怪异的小孩和狗,后来给赶跑了。你看,这儿也有条狗,是不是就是他们?”

那人指着藏在韩亦身后的阿黑,激得他噘鼻龇牙。

“这小孩儿是住我那个客栈的,我说怎么天天戴个斗笠屋里还养狗,吵得人睡不着觉!”

“他什么时候来的?我们县里的毛病,不会就是他带进来的吧。”

“……”

一句句问话像浪卷浪,往韩亦和阿黑的身上扑去。

韩亦万没想到自己上前安抚大家,却惹来众人怀疑。那一道道目光从猜疑逐渐变得又恨又怕,向他投射而来。这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好似回到了他被昔日玩伴和邻居驱赶出村,也是这样的情形。

委屈、愤怒、有苦难言……

遥远记忆里的汹涌情绪被瞬间点燃,烧得他大脑空白,脚下踉跄。

“不是我,我和你们一样,我也是受害者。”韩亦低头喃喃,心内烦躁起来,忍不住抬首嘶吼道,“不是我!我才不是怪人!”

他的眼睛血红,脖颈上青筋暴起,看上去像只暴躁的小兽。他身后的阿黑感受到主人的怒气,蹦高狂吠,若不是绳带拉在韩亦手中,只怕那尖牙已咬下几块人肉来。

围观的人群被吓得纷纷往后退,但噤然一阵,讨伐似的言语又冒出。

“韩亦你没事吧?”白附子见他脸色不对,搭脉察觉他气血翻涌,担忧道。

赵水急忙上前去,付铮也跟在后面拾起地上的帽兜,去牵住狂吠的阿黑。

被激怒的韩亦察觉到有人扯他,不管不顾地奋力甩手,可那只抓住他手腕的大手强而有力,紧紧拽住他,很快便将他拉出人群。

“你先回去。”赵水低声道。

韩亦抬头见是他,回归了几分理智,但仍赌气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走?”

“冷静些,莫乱了心绪。”

“他们说的又不是你,你自然能不气!早知道这样,我才不跟你们下来呢……”

这边在赌气私语,那边的百姓看见的,则是赵水在护着“怪少年”。

一个跟他们在同个客栈住过的客人一寻思,“哦”了一声道:“二世子,这孩子是跟着二世子进县里的。”

旁边的人听到他说的话,忙拐了他一下,道:“那可是二世子,小心说话。”

另一个壮汉却不在乎,反而更生气道:“二世子又怎么样!就因为他是二世子,是预言里的恶人,我们才更该提防。我听说,这县里又是闹贼人又是牢狱失火的,都和他有干系!就不该他来咱们这儿。”

他的话引起了多人的赞同。

原本闷声不敢言的,有了这么个放话的打前阵,也不顾及了,一句一句开始堆砌难听之词。

比如诡计多端不怀好意。

比如奸佞小人。

比如乱世之子。

赵水背对着这些如刺般的言语,默然无言,付铮则望着那些捡起什么话就说的百姓们,眸光忧悯。

“无凭无据,怎可乱言。”旁边的司马仪叹道,和汪岚想上前阻拦,却被赵水制止了。

韩亦想不到人的矛头这样善变,苦着脸看向赵水,道歉道:“赵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赵水摸摸他的脑袋,轻轻笑了下,回道:“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我不是说了吗,他们只是害怕。”

“是,他们需要个发泄口罢了,不然会更慌。”付铮上前将阿黑的牵绳交到他手里,又给他带好帽兜道,“身正不怕影斜,这异症我们会查清的。”

韩亦望着他们,不知怎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后来他才想明白,那是伤痕累累下一次次磨出来的沉稳通透。

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一个满脸是汗的衙役冲到魏理寺和白附子面前,说道:“魏理寺、白灵人,东街王屠户家的儿子吐血了!”

王屠户家的小院里挤满了人,却都站在离屋门口三步开外的地方,伸长脖子张望。

见魏理寺带队来,人们让出一条小道。白附子提着药箱进了屋,只见一个小孩蜷缩在小床上,齿缝含血。他的左手已经完全变成了兽爪,毛发间也渗出脓血来。

“各位让让!“白附子挤到床边蹲下,手指搭上他的脉搏。

脉象十分虚弱,是大出血的症状。

“求您救救孩子吧……“王屠户抓住她的衣袖,恳求道。

“我会尽力。”白附子回道,“他最近身体可有异样?”

“鼻子流了几次血,我以为他自己扣的没在意。后来口中竟也开始吐血了。”

白附子握住小孩的“爪子”细看,和其他人的异症差不多,毛发越往上越稀疏。她慢慢拉起袖子,忽然发现孩子的上臂处有一块紫色淤青。

一股不妙的预感笼罩心头。

飞快地将衣带解开,露出里面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白附子悬着的心顿时如坠冰窖。

一旁的王屠户也愣住,摊着两手想去抱孩子却停住,慌张道:“怎么会这样,他被谁揍了?”

“他这几日都在家,会被谁打……”王屠户的妻子淌着泪往她丈夫身上锤拳,哭道,“让你平日里别打孩子别打孩子,他得了异症更容易受伤了呜呜……”

“我也没下重手啊,这是我的孩子啊我会不知道轻重吗!”王屠户也急了。

白附子仔细查看几处瘀血,确是皮下出血所致,都是新伤,而且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今日孩子有被重物击打过吗?”白附子问道。

“没,绝对没有!”王屠户发誓道。

床上的小孩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口中喷出大量鲜血,溅在了白附子的白衣上,也溅在了他家人的受伤。

王屠户和他的妻子被吓得激灵,扑通两声,双双跪在了地上。

“孩子啊!快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央求声在耳边徘徊,震得白附子脑袋有些发懵。

她尽力控制手的颤抖往瘀血处下针,妄图止住渗血。可孩子的七窍都染出了鲜红,像一只血手要将他吞没。

孩子没救了——她心道。

这种话白附子从来都说不出口,现在更是。虽然眼睁睁地看着生命逐渐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情况,她也经历过许多次,可这样不知缘由、无从下手的有心无力,却是白附子生平的第一次。这让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像个医者,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束手无策。

床上的人失了气息。

屋内响起了哭嚎声。

魏理寺一把拽起白附子,才将她从失魂中拉回神来。

两人挤到屋外的角落,魏理寺才开口问道:“诊断如何?”

白附子茫茫然抬起头,看着他严肃而带有问询的目光,眉头一酸,回道:“理寺,还请给异症之人单独找块地方安置吧。这病症……怕是要出乱子了。”

看她泪光盈盈,魏理寺心知不妙,周围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

“其他事我都会安排好。”魏理寺说道,声音沉稳而有力,“但是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县里唯一的一位天璇门医者。”

他的话中带着威严,好似在说“这件事一定要做好”,看向白附子的目光却坚定中透出信任,好似在说“这件事你一定能做好”。

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弟子明白了。”白附子拱手行礼道。她的韧性被激起,重新静了心神。

是的,病理不会乱——这是医者所信。只要有病理、有因果,就一定有办法。

她可是远近百姓能倚靠的,唯一一位天璇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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