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假改为周假。
寝室每层楼安装了热水，需要用热水卡，虽然也有很多人不排队，但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食堂还是以前那副烂尾模样，白色墙体被污色侵染，配色青苔。三楼露天，但承包给了外面的老板，二楼也开放，一楼分了四五块，七块，九块的窗口，做什么菜都与学校无关。不再是每个月固定缴六百伙食费，而是饭卡，吃多少充多少钱。
路上的长椅没有就没有了，打烂的监控重新安装，甚至多了几颗，寝室楼道也安装上。两块显示屏就这样独留孤单的一块，碎一地的玻璃不知道属于哪个班的清洁区，已经被打扫干净。
保安也有了正规的休息室，不是凉亭，也不是热得闷人的活动房。
可，看起来还是破败。
和围墙外的青郁葱葱对比强烈，她们好像被围在一个荒芜之地求生的游戏玩家。宋妩岁总这样想，其他人毫无感触，他们有自己的事，有自己的想法。
最远的距离是人和人，隔得最近也不清楚对方的想法，即使对方说了真话，你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全凭一腔感情。
信任。
身边的人都早恋，应该说被早恋。
寒苒有人喜欢，下铺有人喜欢，挨着门的室友也有人喜欢。而她们本身自己就有喜欢的人，好新奇的感觉。
宋妩岁捂在被子里听室友讨论班上的八卦，听得并不清楚，阿姨都过了查寝的时间，两个室友还在说，讨论到班上的男生哪个最帅。
“后面那几个都好看。”
确实。
宋妩岁很困，室友的动静越来越大，她睡不着。
“你说宋妩……喜欢……”
“嘘，你小声点。”
声音又变小了，原来她们也知道自己动静大。
宋妩岁翻了身，“你们还不睡吗？”
结果其中一个室友却用白日正常音量回答，“昂，我们马上睡。你快睡，我们不吵你。”
“都喊你快睡吵到人家睡觉了。”
……
第二天一早，沁就质问昨晚起来搭话的女生，周晓。
“你昨晚上是不是说梦话？”
周晓，“没有啊。”
“那我半夜怎么听到你的说话，很大声。”沁笑着。
“那是宋妩岁昨晚上喊我。”
“她喊你干嘛？”
“说我吵到她睡觉了。”
宋妩岁还在床上挣扎睁眼，从第一个人起床掀开被子的时候，她能清晰听到任何声音，包括谈话。
沁笑得很假，“可是你们本来就很吵啊。”
“那我们小声点。”
周晓难得今天叫宋妩岁起床，“你还不起，今天不找男班接手机了？”
休息过的眼睛反而更干涩，宋妩岁摇摇头，“寒苒把她手机借给我了，今天不借。”
“管你的。”
一句话甩过来让宋妩岁有点懵然，但是细翻了回忆也没有让周晓关注这件事的证据，太没有逻辑和证据的话略微诡异，她都不太敢反驳。
事实也是，许久不见她下位置借手机，总有人问。
“你今天不去借手机啦？”
宋妩岁试图反驳，“我之前也没有天天借啊。”
“你给其他男生借啦？”
女班还是喜欢用那个表情看人，她不是很舒服，但也说不出来，“寒苒借我手机了。”
“真的假的？”
“真的。”
女班笑道，“谁知道你说真的假的？”
宋妩岁绝对把自己感受问出口，“你是不是讨厌我？”
“你居然晓得，我还以为你会装不知道呢。”女班这次是真的开心。
宋妩岁被直白的语言钉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在此之前，她很喜欢女班，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可以忽略到那些不好的质问，不好的语气和态度。她的认知里，再讨厌一个人，也会做好表面工作。
再不然就像她对姜惊那样视而不见，频频像不喜欢的人释放敌意，得讨厌到什么地步。
“你又装出这个样子，真的烦看见。”
宋妩岁听见什么东西碎得一地，她在这里很安静了，为什么还是讨厌她？
被讨厌，她想弥补。
就是想弥补。
最后只是和别人换了位置，换到后面一排，女班看见的时候，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全身。
她听见女班给身边的人说，“我可没欺负她。”
身边的人都有伴，她在新位置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至少半年前，她不这样。
高中都这样吗？
珊姐的高中这样吗？市一中会这样吗？
只要做得足够好，就会被很多人喜欢，就像沁。
“妈，为什么我没有朋友？”
苏故还没有回答，还在忙的宋守缘开始审视自己的女儿，“你为什么会想交朋友？”
“别人都有朋友，就我没有。”
“人家有的，你也要？人家有钱，老子们没有，你是不是想把老子杀了？”
又是这样，她早该想到的。
宋妩岁只想想问是不是自己性格有问题，是不是做得不够好，却触碰到爸爸的逆鳞，说这么重的话。
“你们现在懂什么叫朋友？”
“十六七岁，懂什么叫朋友？”
“老子给你说，你们现在交的都是狐朋狗友。一天不好好读书，天天想到交朋友。你幺伯家小宏林为什么不读书跑去结婚，”宋守缘点燃烟，深吸一口气，音量突然提高，“就是交朋友！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天天在外面玩，把人家姑娘搞怀孕了，书都没读完被家人上门堵着喊拿彩礼。”
为什么要说这么远，她只是想有个朋友，只是想有个人能和自己说说话，她想反驳。
“我又不会把人家弄怀孕。”
她声音很小，苏故和宋守缘酝酿几次还是笑出声来。
宋守缘的眼睛很大，瞪着眼睛，“老子给你说东，你扯西。”
宋妩岁不懂，“不是你说的小宏林因为交朋友让热人家怀孕嘛？”
苏故眼泪都笑出来，宋守缘又猛吸一口烟，“老子给你说不通！”
“你爸的意思是，你们现在读书重要，不要到处去交朋友。”苏故说了一个宋妩岁能听懂的。
“可是这样读完书，我也没朋友啊。”
宋守缘，“你们现在有什么资格交朋友？还有之前和你妈说你过生日，这个家里面，你看见过谁过生日。人家有钱，那是有钱人家的玩法，送礼物要不要钱？”
钱。
宋妩岁终于沉默，这个县城不繁华到，离开父母这么多年，他们已经被贫困包围。甚至重逢在地下室，白日看不见光亮，需要开灯。
脏脏的墙面吞噬光，让开了灯的空间也没有很亮眼。
对啊，互送礼物需要钱。
和朋友去小卖部也需要钱。
她现在读书也还花着钱，花着很多钱。
没有朋友太正常了。
她也可以没有朋友啊，可是，别人都有，就她没有。每次自己一个人，她就想要是自己身边也有个人就好了。
看见别人，她会厌烦自己的想法，学得不怎么样，反倒想这些不切实际的。
她现在能做的只要好好学习，之前考试下来的成绩，她没敢说出口。
所有科目，除了化学没有一科看得过去，即使这样成绩在这个班也排在前头，没有任何动力。
“同一个老师教的，怎么就你一个人的化学考这么多分？”
高一化学和初中内容相差无几，但宋妩岁只考了七十多，这对化学从未低过九十分的的她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嗯……运气。”这么回答应该不惹人吧，确实对比起来考得还可以，应该是夸她。
对面直直问，“没有抄吗？”
新同桌阿花探过身子将宋妩岁挡在身后，“化学书翻开，你都抄不及格。”
小倩笑哈哈，“化学太难了，我开个玩笑。”
阿花虎牙都笑出来，“看出来了，你考十几分。”
宋妩岁的眼珠左右晃，这么直白吗？
“可是我天天学，她天天玩，凭什么考得比我好？”
“我只是想晓得为什么？”
“真的自己做的吗？”
宋妩岁想回答，“是……”
阿花看不过眼，“考的比你好的人，不止她一个，怎么只来问她？”
“她们平常也学……”
“因为她们会怼你，宋妩岁不会。”
小倩的表情不太好看，宋妩岁从没想过这样的原因，谁主动和她说话，她都会回答，如果能帮上忙就好了。
面对宋妩岁的注视，小倩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抄不抄和我又没关系。”
这，不是她要问的吗？
阿花回到座位，“我看你长得挺聪明的，怎么不怼她，看着她是做什么？”
“她可能是想问题？”
宋妩岁还是不愿意把人想得太坏。
“醒醒吧你，骂男生那么厉害，怎么面对女生就不说话？”
“我说了。”
“男生女生都一样，对你不好就都一样。”
阿花那么小的人说起话来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可能她真的没考好吧。”
“宋妩岁。”
“嗯？”
“不是你越宽容别人，别人就会被感化，他们会蹬鼻子上脸，在你头上拉屎。”阿花气急败坏，她之前也听到关于宋妩岁嗲着嗓子说话，只找男生借手机，还用男生手机自拍的心机举动。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在宋妩岁刚换位置下来的那几天，她摆过几天脸色，结果人家看不出来。
以为是个心机女，没想到是个傻白甜。
不懂人情世故的傻白甜。
宋妩岁摸摸头，笑得像个傻子一样，“阿花，你好像一朵爆炸的蘑菇。”
阿花双眼一闭，不想说话。
怎么生气了，宋妩岁打算挽救，“化学很简单，这次没考好，但是我没有抄。”
阿花把自己的成绩指出来，35分，“能不说话了嘛？”
“我觉得你生气了？”
“我没有。”
“那就好。”
感觉不太对，但阿花都亲口说了没生气，那就是没有。
女生斜眼看宋妩岁，真的就信了她没生气，翻开小说就是看。也不是气她分比自己高，是不理解还很气愤很多人都这样对宋妩岁。
她也这样，也听了别人的话对宋妩岁甩脸色。
她就算了，那个小倩是怎么回事，和宋妩岁同一个寝室天天相处，也和别人一起这样。
很好的人啊，和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要很直白的表露一些东西，她才会懂。情绪沟通困难了一点，但说话声音软软的，也不嗲，听起来很温柔。
“宋妩岁。”
阿花就知道宋妩岁会歪着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嗯？”
“你能不能聪明点？”
茫然在宋妩岁脸上出现的次数最多，“我考得还可以。”
“看你的小说。”
“哦。”
阿花不耐烦，谁和她说这个。
这个傻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