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州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是啊大娘,您知道哪儿还有空房吗?哪怕小点儿也行!”
大娘放下手里的活计,指了指街尾的方向:“客栈是没了,不过我家就在那边巷子里,就我一个老婆子住,院里还有两间空房,收拾得干净。”
她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要是不嫌弃,几位可以去凑合一晚,价钱跟客栈一样,不多要。”
程庭芜几人对视一眼,略一犹豫便应了。
虽说这提议有些唐突,但眼下实在没别的办法,且他们也并非普通人,若真有什么异动也应付得来。
“那多谢大娘了!我们不嫌弃。”
“哎,客气啥!”大娘乐呵呵地收拾起竹筐,“跟我来吧,不远,拐两个弯就到。”
一行人跟着大娘往巷子里走,没多久就到了地方。院里收拾得利落,墙角的水缸里浮着几片荷叶,两间厢房窗明几净,看着确实敞亮。
“就这两间了,委屈几位挤挤。”
拢共两间屋子,自然是男女各一间。
贺云骁先去两间屋转了转,一间带个小窗,通风好些,另一间稍显局促,他便将好些的那间让给了程庭芜、夏寻雁和梅映雪,自己则与高文州、梅遇青、跃风挤在另一间。
人多了,被子自然不够。
好在如今是盛夏,夜里不算冷,大家也不讲究。
大娘却记挂着这事,回自己屋翻找了一番,抱来两张洗得发白的薄毯子:“夜里后半夜会凉,多少盖着点肚皮,别着凉了。”
程庭芜伸手接过,指尖触到毯子粗糙的布面,温声道:“多谢大娘。”
“哎,客气啥。”
大娘摆摆手,看着他们收拾东西,忽然开口问道,“你们莫不是也要去青石山的灵应寺求愿?”
程庭芜动作微顿,抬眼点头:“确实有这个打算,想上山瞧瞧。”
“可别去!”大娘一听,急得摆起手来,脸上的笑容也敛了,“那地方邪性得很,有古怪!”
这话一出,正在铺床的夏寻雁、擦剑的贺云骁都停下了动作,连靠在门边的高文州也直起了身子。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眼里满是探究。
“大娘,这话怎讲?”程庭芜问道,“方才在街市上,卖烙馍的摊主还特意说起,城西张屠户家丢了半月的儿子,去寺里许了愿当天就找回来了;南坊还有个盼子多年的绣娘,从灵应寺回来没多久就怀上了,人人都说那寺里的菩萨灵验得很呢。”
大娘往院门口看了看,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压低了声音:“愿望是达成了,可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高文州追问。
大娘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张屠户家的儿子,先前是出了名的乖巧,见了谁都叔伯婶娘地喊,街坊邻里没不夸的。”
“可自打从寺里回来,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里摔东西骂人,见了爹娘也不理,前日还把隔壁李家的瓦给掀了,张屠户夫妇着急得都上火了。”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那绣娘,是怀上了,可自打有了身孕,就没安生过,三天两头请大夫,胎像虚得很,前几日我去送竹篾,还听见她在屋里哭,说宁愿不要这孩子,也不想再受这份罪了。”
“这……这也太邪门了吧?”
“可不是嘛!”大娘往地上啐了一口,“刚开始谁不羡慕?可现在再看看,愿望成真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保不齐后头又会遇到啥新麻烦。”
“这里头的门道深着呢!有些人是真不知道这些隐情,听着别人说灵验,就一股脑热往青石山上钻,可还有些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们先前在大街上也瞧见了,多少外地来的香客?就因为这些人,客栈老板、香烛铺掌柜,连路边卖茶水的小贩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大娘拍了拍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他们才不会说灵应寺的坏话呢!人来得越多,他们生意越好,自然只拣好听的说,把那点邪性事捂得严严实实。”
夏寻雁恍然大悟:“难怪我们一路听的都是夸赞……”
“我不一样,我就靠这手艺混口饭吃,赚的是干净钱,犯不着替那邪寺说好话。”她叹了口气,眼里透着几分恳切,“能多劝一个是一个,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往火坑里跳。”
“多谢大娘提醒,我们会留意的。”程庭芜温声道,心里却已打定主意,如此诡异,看来这灵应寺,是非去不可了。
大娘见他们不像改变主意的样子,急得直跺脚:“你们这几个年轻人咋就不听劝呢?我从前就住在青石山山脚下的村子,住了大半辈子,压根没听说过什么灵应寺!”
“那山上是有座庙,叫灵觉寺,破破烂烂的,就一个老和尚守着,香火冷清得很,哪像现在这般神神叨叨?依我看啊,定是这两年有什么邪祟占了那寺庙,附在了菩萨像上,才弄出这些名堂。”
程庭芜知道大娘是真心为他们好,便出声应答道:“大娘放心,我们晓得分寸,不会去许愿的,就是单纯去看看。”
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些碎银子,塞进大娘手里:“这点钱您收下,算是今晚的房费,还得麻烦您帮忙烧点热水,我们好洗漱一下。”
收了别人的钱,就得帮人家办好事。
眼见其他事也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够解决的,大娘索性也就不再多说,叹了口气,在心中嘀咕了一句,都是命数后,就转身快步往厨房去了。
过了会功夫,大娘提着两个木桶进来,桶里的热水冒着白汽:“水烧好了,够你们用的。”她又指了指院角的水缸,“要添水就自己舀,别客气。”
众人道谢后,各自拿了帕子和换洗衣物,分去两间厢房擦洗,夏日的暑气被热水一冲,连日赶路的疲惫消了大半,连带着紧绷的神经也松快了些。
收拾妥当后,院里渐渐安静下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枝叶洒进来,倒有几分难得的安宁,一行人连日奔波,早已困倦,沾了床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