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绵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
她本能地伸手掏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了,结果手指碰到的是一床又粗又糙的被子。
她猛地睁开眼,头顶是几根发黑的木头横梁,身下是冷硬的土炕。
木头横梁上挂着几缕蜘蛛网,角落里还堆着一些干枯的草药。
“绵绵,你醒了?”
一个满面皱纹的中年妇人进来,手中端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快喝点,你大哥专门给你留的。”
她愣住了。
作为市场部的总监,明明昨天晚上还在公司赶项目,正在准备一场关键的并购案。
为什么一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娘……”
这个字脱口而出,声音软绵绵的,跟她平时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像。
女人把粥放在木凳上,一脸心疼:“你啊,为了吴家那小子跳崖,真的值得吗?”
吴家那小子?跳崖?
宋绵绵看向自己的手,白白胖胖,肚子上一圈又一圈的软肉堆着。
她抬手摸脸,摸到的是厚厚的双下巴,还有两坨鼓起来的脸蛋。
她吓得一骨碌,爬起来的时候腿上的肉跟着晃,差点把自己绊倒。
“绵绵!你干啥呢?”宋母赶紧上前扶住她。
手臂被牢牢架住,母亲的力气比她想象中大。
宋绵绵踉踉跄跄冲到墙角的旧桌子前,抓起一面铜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圆脸,大眼睛,白皮肤,可脸蛋鼓得像刚蒸好的白面馒头。
“宋绵绵?”她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紧接着,一股乱七八糟的记忆涌进脑子里。
她这才明白,自己穿到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朝代,大秦王朝。
现在是顺康元年,新皇帝刚上位。
原主刚好也叫宋绵绵,家住马场镇小溪村,是临川郡万年县的地界。
村子靠山,地势偏僻,进出只有一条土路,雨天泥泞难行。
家里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她是唯一的女儿,被全家人宠得无法无天,好吃的紧着她,好穿的先给她,活儿从来不让她干,养得又懒又娇。
家里不算富裕,靠几亩薄田和父亲外出打零工过日子,勉强温饱。
可今年春天大旱,粮食紧张,村里很多人家都快断粮了,田地干裂,禾苗枯黄,井水一天比一天浅,原主偏偏为了讨三平村一个书生的欢心,把家里最后一小袋精米偷偷送了人。
那米是留着熬粥的,母亲舍不得吃,藏在柜子最里面。
二哥知道后骂了她几句,她就闹脾气,夜里趁人不备,偷偷翻窗跑了出去,想跟那书生私奔。
结果人家压根不想带她走,说她疯了,耽误他读书赶考,她又气又羞,转身就跑,脚下一滑,摔下山沟。
好在肉多抗摔,只是蹭破点皮,骨头没事。
“真是蠢得没边了!男人有啥好?能当饭吃还是能换钱?”
宋绵绵忍不住骂出口。
她是从穷苦里一步步拼出来的现代女人,最瞧不上这种恋爱脑。
正想着,屋外传来争执声。
二哥的声音又急又怒,夹杂着父亲的咳嗽和母亲的劝阻。
“爹,真不能再这么惯着她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家中就剩那点米,她拿去送人,我们全家人喝西北风?”
宋母赶紧出来,压着声音说:“齐茂,小声点,别喊了,你妹妹才刚醒,身子还虚着,经不起吵。”
宋父也在旁边叹气,脸上写满了无奈:“算了,她还小,慢慢教就是了。再说,那米也不是全送了,剩了些。”
“还小?十八了!都十八了还小?”
宋齐茂猛地一挥手,脸涨得通红。
“村里哪个姑娘这个年纪没嫁人、没带娃、没干活?就她整天躺着吃,坐着吃,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瞎作妖!”
屋里的宋绵绵靠在床沿,忍不住扶住额头,手指微微发抖,长叹一口气。
她知道,在饿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些地方真的会发生“卖孩子换饭吃”的惨事。
自己莫名其妙穿过来,魂穿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姑娘身上,回不回得去还是个谜。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怨这怨那,而是想办法活下去。
得吃饭,得活命,得在这穷得掉渣的家里站稳脚跟。
“吱呀——”
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连院角蹲着剥豆子的大嫂也抬起了头。
宋齐茂立马闭了嘴,嘴唇一抿,扭过头去,不敢再吭声。
院子里站满了人,有宋父、大哥宋齐阳、大嫂陈氏,还有二哥、三弟,以及才四岁的侄子军军。
大哥赶紧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地问:“绵绵,你……头还晕不晕?脸怎么这么白?”
宋绵绵轻轻摇头,站直了身子,一字一顿地说:“爹,娘,哥哥,嫂子,弟弟,我……我会干活,会好好做事,不会再让你们操心。”
大家全都愣住了。
二哥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不看她。
大嫂陈氏也眯着眼,上下打量她。
父亲宋老汉站在边上,脸上既有高兴,又带着几分不信:“咱家也不差你一个人干活,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
听着这些话,宋绵绵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
在现代,她从小没了爸妈,一个人打拼了许多年。
房租要自己付,生病了没人问,累倒了也没人管。
已经太久太久,没人这样真心实意地关心过她了。
她看着眼前这些人,说:“从今天起,我一定要为家里出力。”
宋母一边抹眼泪,一边拉着她的手。
她声音发颤:“好闺女,你二哥刚才那是口无遮拦,别往心里去。”
她说完,转头瞪了二哥一眼,又赶紧回头:“来,先喝口粥暖暖胃。”
宋绵绵的目光落在那碗稀汤上。
米粒很少,几乎全是水,能清楚地看到碗底的纹路。
以前,她为了减肥,连米饭都少吃。
哪怕饿得头晕,也坚持不吃主食,可现在,这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米汤,却是全家人省下来给她吃的。
她笑了笑,把碗轻轻推给大哥:“我胖,不怕饿。大哥你每天干重活,这碗你喝。”
一家人全愣住了。
也难怪,从前的宋绵绵可是顿顿抢着吃最好的。
她总说肚子饿,总说干活最累的是她。
家里啥好东西都得先紧着她,哪怕别人饿着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