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面？”埃利安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容在他布满血污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银灰色的眼睛扫过头顶纵横交错的蒸汽管道——那些管道直径足有半米到一米不等，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锈垢，像裹了层干涸的血痂，接缝处不时喷出丝丝白汽，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转瞬即逝的亮痕。“教授是把锈带的管道当自家藏书阁的梯子了？还是觉得我这条刚缝好的胳膊还能再经得起烤炙？”他话音刚落，酒吧后门方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吧台都跟着颤了颤。
那扇加固过的合金门，竟被硬生生撞出个碗口大的凹痕，木屑混着金属碎片簌簌往下掉，像濒死巨兽剥落的鳞甲。门栓处传来“嘎吱嘎吱”的呻吟，显然撑不了几个呼吸了。
“没时间讨价还价。”凯恩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已经矮下身子，足尖在变形的金属凳腿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像只蓄势已久的夜隼，向上窜起三米高，稳稳抓住一根管道支架。那支架上裹着层隔热石棉，却依旧能感觉到透过布料传来的灼热，他的手指扣住支架缝隙，指节因用力泛白，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常年握笔的学者。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后门的合金门彻底崩裂，碎片四溅！一辆加装了尖锐撞角的改装装甲车半截身子探进来，车头还冒着黑烟。车后跟着十几个手持武器的暴徒，为首的壮汉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刀疤，正是“屠夫”乔克——他手里拎着柄锈迹斑斑的开山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的血，眼神凶狠得像要生吞活剥了两人。
“在上面！抓住那两个杂碎！”乔克的咆哮像破锣，震得人耳膜发疼。
凯恩已经翻上一根主管道，那管道直径足有一米，表面烫得惊人，他的靴底刚踩上去就发出“滋滋”的轻响，白烟顺着鞋底边缘往上冒。但他仿佛毫无所觉，右手在腰间一抹，那支圣银钢笔已滑入掌心，“咔”的一声弹出细剑形态，淡金色的剑刃在昏暗里亮得像淬了星子，他反手一剑刺向管道上方的铆接处——那里的铁皮早就被蒸汽蚀得锈透了，像块酥掉的饼干。
嗤啦——！
剑刃切入的瞬间，一股滚烫的白汽猛地从裂口喷薄而出，力道足像高压水枪，带着浓烈的铁锈味和硫磺味，瞬间在管道下方织成一道白茫茫的屏障。那些刚要往上爬的暴徒被蒸汽烫得嗷嗷叫，攀爬的动作顿时滞了滞。
“这边！”凯恩的声音穿透蒸汽的嘶鸣，他沿着管道快速移动，脚步轻盈得像走在平地上。管道表面湿滑，布满了锈粉和冷凝水，他却总能精准地踩在最坚实的部位，连踉跄一下都没有。
埃利安咬着牙跟上，左臂夹紧怀里的金属箱，那箱子沉甸甸的，棱角硌得他肋骨生疼。右臂的绷带刚缠好没多久，被这攀爬的动作一扯，伤口像被无数根细针狠狠扎着，疼得他眼前发黑，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滚烫的管道上，瞬间被蒸成白雾。他的军靴踩在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每一步都打滑，不得不蜷起脚趾死死抠住管道的缝隙，靴底与铁皮摩擦的“刺啦”声，混着蒸汽的嘶鸣，像在撕扯人的神经。
“抓住他们！用燃烧弹！”乔克的怒吼从蒸汽屏障后传来，带着被羞辱的暴怒。
两颗燃烧弹拖着橘红色的火尾从蒸汽里窜出来，砸在离埃利安不远的管道支架上，“轰”的一声炸开，火焰瞬间舔上锈蚀的金属，腾起半米高的火苗，热浪扑面而来，烤得人皮肤发疼。埃利安猛地矮身，避开飞溅的火星，左手下意识地护住金属箱——箱子里的共鸣水晶似乎被高温刺激，发出微弱的嗡鸣，隔着箱体都能感觉到那股震颤。
“别管燃烧弹！往前！”凯恩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他已经冲到管道的拐角处，圣银细剑在手里一转，剑尖精准地刺入另一处蒸汽阀门的接口，又是一股白汽喷涌而出，将追来的火焰暂时压了下去。
埃利安忍着疼，拼尽全力在管道上奔跑。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下方——十几个暴徒正踩着翻倒的桌椅、攀爬着管道支架往上涌，手里的砍刀、铁棍在火光下闪着冷光，有人举着改装步枪，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打在管道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溅起的火星像炸开的烟花，落在他的作战服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
“妈的，跟附骨之疽似的！”埃利安猛地停下脚步，反手拔出腰间的改装手枪，那枪身缠着防滑胶带，握把处被汗水浸得发亮。他甚至没回头看，凭着听声辨位的本能，对着下方蒸汽最浓的地方连开三枪。
砰！砰！砰！
枪声沉闷，带着消音器特有的压抑感。几乎在同时，下方传来三声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噗通”声，显然是打中了。
“省点子弹！”凯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他已经在前方一处管道交汇的平台上停下，那平台由三根主管道交叉形成，宽约两米，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冷凝水，滑得像涂了油。他蹲下身，圣银细剑对着脚下的管道壁狠狠一划——那管壁看着厚实，实则早已被蒸汽蚀得锈透，剑刃像切黄油似的切入，“嗤”的一声，划出个三角形的裂口，边缘泛着暗红的光，显然被管道内部的余热烤得滚烫。
“跳下去！”凯恩指着那裂口，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看到翻滚的白汽和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风。
埃利安跑到平台边缘，探头往下看，裂口下方深不见底，热风裹挟着铁锈和霉味往上涌，像巨兽张开的喉咙。“你他妈疯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这下面是锅炉还是化粪池？跳下去怕不是直接成烤肉了？”
“是废弃的冷凝水回收通道，”凯恩的细剑又往裂口深处刺了刺，带出更多白汽，“三十年前星辉研究所废弃时就停用了，里面只有积水和锈垢，温度比上面低至少二十度。”他侧耳听了听，下方传来暴徒攀爬支架的“嘎吱”声，越来越近，“乔克的人快上来了，要么跳，要么等着被他们分尸。”
埃利安看了一眼凯恩冰蓝色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笃定。他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蒸汽屏障正在减弱，已经能看到乔克那张狰狞的脸，以及他手里那柄沾着血的开山刀。“妈的！信你这一次！”他低骂一声，左臂死死夹紧金属箱，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纵身跳进了那片黑暗。
身体下坠的瞬间，失重感攫住了他，耳边只有风的呼啸和蒸汽的嘶鸣。不过几秒，他的后背就撞上了倾斜的金属滑道，“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滑道里又黑又陡，布满了凸起的锈块和凝固的水垢，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得他后背生疼。他只能蜷起身体，用左臂护住头和金属箱，顺着湿滑的斜坡急速下滑，黑暗中只听到身体与锈蚀金属摩擦的“刺啦”声，以及自己粗重的喘息。
凯恩紧随其后，在跳入裂口的瞬间，反手一剑削向旁边一根支撑管道的薄弱连接处——那连接处本就锈得只剩层皮，被圣银剑刃一碰，立刻“咔嚓”断裂。
轰隆——！
一段足有半吨重的废弃管道连带着支架轰然倒塌，正好砸在两人刚才站立的平台上，“哐当”一声巨响，将整个通道口堵得严严实实。下方传来乔克愤怒到变调的咆哮，像被激怒的熊瞎子在原地打转。
滑道比想象中长，两人在黑暗中滑了近半分钟，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无数只野兽在嘶吼。就在埃利安觉得快要撞上尽头时，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下一秒，他的身体猛地冲出滑道，重重摔进一片冰冷的积水里！
“噗通！”
污水瞬间没过胸口，带着浓烈的铁锈味和机油味，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嘴里全是又苦又涩的味道，像是吞了口混合着金属碎屑的泥浆。他挣扎着站稳，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积水坑，水面漂浮着腐烂的布料、锈蚀的零件，还有不知名的黑色淤泥，脚底下踩着的淤泥深及脚踝，黏糊糊的，像踩在某种生物的腐肉上。
凯恩几乎和他同时落水，溅起的水花打在埃利安脸上。他站起身时，金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几缕发丝粘在脸颊上，沾着污泥，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依旧锐利，像两束穿透黑暗的光。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腋下——那里用防水布裹着的几份古籍抄本还没湿透，边角虽然有些濡湿，字迹却没晕开。
“这是哪儿？”埃利安的声音带着咳嗽后的沙哑，银灰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里像是个巨大的地下维修间，至少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堆着数不清的废弃机器残骸——生锈的齿轮像巨大的骷髅头，断裂的传送带挂在金属架上，像垂下的肠子，还有些分不清形状的金属零件，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二十多米高的一个破洞，那破洞显然是通风口，外面的天光透过厚厚的灰尘照进来，在水面上投下一片惨淡的光斑，勉强能看清周围的轮廓。
“星辉研究所的地下核心区，”恩走到坑边，踩着一块露出水面的混凝土块上了岸，他的靴子踩在满是锈屑的地面上，发出“嘎吱”的轻响，“三十年前因为一场源力爆炸废弃，上面建了‘废铁天堂’酒吧，这里就成了被遗忘的角落。”他指着远处一扇巨大的合金闸门，那闸门足有五米高，表面爬满了铁锈，边缘处能看到模糊的标牌：“核心区——能源枢纽”。
埃利安也跟着上了岸，积水顺着作战服往下淌，冰冷刺骨，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把金属箱放在地上，刚想喘口气，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滋…咔…”声——那声音很轻，像虫子在啃噬金属，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感。
他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二十多米高的金属架上，纵横交错的废弃管道阴影里，两点猩红的光芒正缓缓亮起，像两颗悬在半空的鬼火。紧接着，一个巴掌大的身影从管道背面爬了出来——那是只机械蜘蛛，八条金属腿上缠着复杂的紫色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每条腿的关节处都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显然是某种能量驱动。它的复眼是由无数细小的镜片组成的，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调整焦距，冰冷的镜头死死锁定着下方的两人。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一条前肢尖端，伸出了一根针管粗细的金属管，管尖闪烁着与博物馆尸体上相同的紫色微光——那是湮灭之力的颜色。而那根针管，正稳稳地瞄准着凯恩的后心。
“小心！”埃利安想也没想，猛地扑过去，一把将凯恩推开！
几乎在同时，那机械蜘蛛的针管喷出一道极细的紫线，“嗖”地一声擦过凯恩刚才站立的位置，打在旁边的金属架上！“嗤”的一声，坚硬的合金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紫色的结晶，像迅速蔓延的蛛网，几秒钟就腐蚀出一个指甲盖大的坑！
凯恩被推得踉跄了几步，站稳后立刻拔出圣银细剑，淡金色的剑刃指向头顶的机械蜘蛛，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冽：“熵蚀教团的‘眼虫’，不仅能监视，还能发射湮灭射线。”
机械蜘蛛一击未中，没有立刻发动第二次攻击，只是调整了角度，复眼的红光转得更快了，显然在评估两人的威胁。它的八条腿在管道上快速移动，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像在寻找最佳的攻击位置。
埃利安拔出枪，瞄准那两点猩红的光，手指扣在扳机上：“能打掉吗？”
“它的外壳有抗动能涂层，子弹打不穿，”凯恩的细剑微微抬起，剑尖对准机械蜘蛛的腹部——那里的符文相对稀疏，“打它的能量核心，在腹部中央。”
埃利安眯起眼睛，银灰色的瞳孔锁定机械蜘蛛腹部那片相对薄弱的区域。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时，那机械蜘蛛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滋滋”声，紧接着，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朝着通风口的方向窜去，速度快得像一道闪电！
“想跑？”埃利安迅速开枪，“砰！砰！”两颗子弹擦着机械蜘蛛的边缘飞过，打在管道上，溅起火星。
凯恩的动作更快，他反手将细剑掷了出去！圣银剑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精准地追上逃窜的机械蜘蛛，“噗嗤”一声刺穿了它的腹部！
机械蜘蛛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身体猛地抽搐起来，腹部冒出黑烟，那些紫色符文迅速黯淡下去。它挣扎着往前爬了两步，最终从管道上坠落，“啪”地一声摔在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彻底不动了。
凯恩走过去，捡起漂浮在水面上的细剑，用布擦去剑刃上的油污。埃利安则走到机械蜘蛛的残骸旁，用枪戳了戳那焦黑的尸体，确认它彻底死了。
“教团的眼线追到这儿来了，”埃利安的声音沉了下去，“看来我们拿着共鸣水晶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
凯恩擦剑的动作顿了顿，冰蓝色的目光看向那扇巨大的合金闸门：“所以我们得更快。打开那扇门，就能通到旧城区的地铁隧道，从那里走，能甩掉大部分追踪。”
埃利安抬头看向那扇锈迹斑斑的闸门，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金属箱，银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走吧。早找到碎片，早摆脱这该死的追杀。”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闸门，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像敲响了倒计时的钟。闸门后的黑暗里，不知还藏着多少危险，但此刻，他们只能握紧手里的武器，一步步往前走去——毕竟，比起身后的追兵和教团的阴谋，前方的未知，反而成了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