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护(1 / 1)

月凉如水,浸透了西岐营地的每一寸土地。

姬昌的靴底碾过结霜的枯草,发出细碎的脆响,仿佛是寒夜中唯一的声响。

他身披的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边缘处的青铜纹饰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冷光,如同他此刻复杂难明的心境。

“西伯侯,前面就是了。”副将压低声音禀报,手指指向前方那顶孤零零蜷缩在白桦林中的灰布帐篷。

帐篷的帆布上打着七八个补丁,在朔风中微微颤动,像一只濒死的孤鸟。周围的卫兵都屏住了呼吸,手中的戈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仿佛怕惊扰了帐篷里的人。

姬昌微微颔首,花白的胡须在夜风中轻轻拂动。

“让她安心住下了吗?”姬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副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按您的吩咐,只说是收留了个患病的女眷。只是……”他迟疑着看向那顶帐篷:“方才哨兵回报,帐内已空无一人。”

姬昌的脚步猛地顿住,披风下摆扫过地面的薄霜,发出沙沙的轻响。他望着帐篷门口那串尚未被夜露打湿的脚印,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脚印小巧纤细,显然是女子留下的,却向着密林深处延伸,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消失在黑暗之中。

“搜!”姬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炸响,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他手提青铜剑快步上前,玄色锦袍上的云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定是听到风声跑了!这等反复无常的女子,留着也是祸患!”

“发儿!”西伯侯低喝一声,眉头紧锁。

他知道儿子对宫廷之事深恶痛绝,尤其是对那些在帝辛身边周旋的女子,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但尤杉不同,若不是她一起协助姜玦,恐怕自己早已化作朝歌城外的一抔黄土。

姬发却像是没听见父亲的劝阻,剑锋直指帐篷:“父亲忘了兄长是如何惨死的吗?忘了那些被炮烙之刑折磨的忠良吗?这宫里出来的人,哪个手上没有沾着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是雪的斥候跌跌撞撞地跑来,甲胄上的冰碴子簌簌掉落:“报——朝歌急讯!苏妃娘娘下令,凡逃亡百姓,一经捕获,即刻施以炮烙之刑!”

“果然如此!”姬发猛地挥剑斩断旁边的白桦树枝,断口处的汁液在寒夜中迅速凝结成冰:“我就知道她从未真心归顺!嘴上说着感念西岐恩情,背地里早就向帝辛摇尾乞怜了!”

“住口!”

一声怒喝突然从帐篷后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蒙着黑面的人影从树后转出,只能看到一双锐利的眼睛。

姬发眉头一挑,剑锋微抬。

蒙面少年大步走到姬发面前:“谁告诉你下令的是尤杉?”他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行刺失败后,帝辛为了羞辱我们,故意将替尤杉挡刀的女奴封了娘娘。如今朝歌城里可不止一个娘娘,你凭什么断定是她下的令?”

“难不成还有两个苏妃吗?”姬发被问得一窒,随即冷笑一声:“无论哪个下令,都是帝辛的爪牙!难道你要为虎作伥不成?”

“你懂什么!”姜玦突然上前一步,右手快如闪电般挥出。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姬发被打得侧过脸去,左脸颊迅速浮现出五道指痕。

“你敢打我?”姬发又惊又怒,剑锋直指影七咽喉:“我杀了你!”

“发儿!”姬昌急忙喝止,却见姜玦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脖颈往前一送,短匕的尖端几乎要触碰到他的动脉。

“有种你就动手。”姜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但你要记住,当年在朝歌大牢里,是尤杉,是她……”

“够了!”姬昌厉声打断他:“退下!”

姜玦却像是没听见,依旧死死盯着姬发:“她是我们的人,不是你的敌人!”

姬发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动摇。他确实听说尤杉在朝歌忍辱负重,但姜玦的话还是让他心头一震。

“就算如此,她为何要跑?”姬发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冷冷地问。

姜玦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一下:“她……有她的苦衷。”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的吕尚突然轻咳一声,缓缓走到两人中间,杖端的铜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都住手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玦儿,你的忠心老夫知道,但以下犯上,终究不妥。”

姜玦沉默着低下头,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吕尚又转向姬发,目光温和却锐利:“发儿,你性情刚烈是好事,但过刚易折。尤杉姑娘的处境,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当年若不是她我们如何能顺利逃出朝歌?”

姬发抚摸着发烫的脸颊,心中依旧愤愤不平,但想起尤杉的种种过往,终究没有再挥剑。

吕尚见状,轻轻叹了口气:“此事暂且按下。待我们回西岐后,自会查明真相。”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影七:“玦儿,你与尤杉姑娘这些年辛苦了。待大事一成,老夫便为你们安排新的身份,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影居归林,如何?”

姜玦猛地抬起头,眼睛闪过一丝动容。他沉默片刻,缓缓单膝跪地:“谢义父成全。”

姬昌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场风波看似平息,实则埋下了更深的隐患,姜玦对尤杉异乎寻常的维护,姬发眼中难以掩饰的怨恨,还有那躲在暗处的第二位娘娘……这盘棋,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夜风吹过密林,卷起地上的残雪,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姬昌抬头望向朝歌的方向,那里的宫墙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冷冷地注视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我们走。”姬昌低声说,转身向营地走去。披风在风中展开,像一只巨大的黑色翅膀,笼罩着身后的众人。

姬发望着姜玦的背影,摸了摸依旧发烫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吕尚是为了大局,但那记耳光带来的屈辱,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姜玦站在原地,望着帐篷门口那串渐行渐远的脚印,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其实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回自己的时代去,那都是安慰尤杉的。

他不知道他的承诺何时才能兑现,但他知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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