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挖心(1 / 1)

酒液在白玉砌成的池子里晃出粼粼波光,映得周围篝火的影子忽明忽暗。帝辛半倚在铺着玄狐裘的软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身旁舞姬的腰肢,喉间溢出的笑混着酒香,在蒸腾的热气里发酵成令人窒息的奢靡。

“继续”他抬眼时,金冠上的珠串叮当作响,“孤还没听够。”

丝竹声刚起了个调,殿外突然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像是硬生生劈碎了这醉人的靡靡之音。一个奴兵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膝盖砸在金砖上的闷响惊得舞姬们纷纷瑟缩。

“大王!”奴兵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残叶,“那……那西伯侯……逃了!”

帝辛捏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琥珀色的酒液溅在他玄色龙纹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废物!”他猛地踹翻面前的案几,玉觚摔在地上裂成数瓣,“孤养着你们这群饭桶,连几个阶下囚都看不住?”

奴兵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是小的无能啊大王!方才天突然暗下来,一道雷直直劈在墙上,那墙竟像酥饼似的裂开丈许宽的口子……西西伯侯借着烟尘就冲出去了,小的们拼死拦截,只……只抓到了姬考!”

“雷劈裂了墙?”帝辛眉峰骤然蹙起,眼中的醉意散了大半。他想起那道彩虹,想起尤杉立在彩虹光里时,那神女降落在朝歌,周身总缠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气,连风雨都似要听她调遣。

难道……他指尖在膝头重重一点,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难道是尤杉见了姬考容貌,竟动了凡心,借着天雷放走了旁人?

“苏妃还在?”他忽然扬声问道,尾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

侍立在旁的内侍连忙躬身:“回大王,娘娘至今仍在偏殿。”

帝辛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反而淬着冰碴子。他抬脚踩过地上的碎玉,靴底碾出细微的声响:“跑了便跑了吧。”他俯身,指尖挑起士兵的下巴,“去,把那活口拖进地牢。”

“孤要让姬昌知道,他儿子的命捏在孤手里。”帝辛直起身时,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

次日。

鎏金的日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帝辛踏着廊下的青苔走进偏殿时,正看见尤杉趴在阿絮的床头打盹,乌黑的发丝垂落在锦被上,与阿絮苍白的脸颊相触,像是一尾温柔的鱼。

“大王。”守在门外的奴女刚要行礼,就被他抬手按住了唇。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前,才发现尤杉的眼尾泛着淡淡的青黑,指节处还有未干的药渍。阿絮的呼吸依旧微弱,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若非胸口还有起伏,竟像是一尊易碎的玉像。

窗外的流云忽然移开,一道强光猛地射进来。尤杉猛地惊醒,慌乱中撞翻了床头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溅在她素色的裙裾上。妲改也睁开眼,看见帝辛的衣袍时,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不必多礼。”帝辛的声音比在酒池时温和了几分,目光扫过尤杉疲惫的脸。“身子如何了?”帝辛转向床上的人,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妲改咳了几声,帕子上顿时染开一点猩红:“劳大王挂心……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胡说什么。”尤杉连忙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暖意,“膈大夫说了,只要好好补养就能好起来。晚点我去给你炖一锅浓汤,吃啥补啥。”

帝辛看着她们交握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既如此,你们好生歇息。”他转身时,玄色的袍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微风。

殿门合上的刹那,尤杉脸上的温顺骤然褪去。她凑近妲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昨晚那些人都逃出去了,已回了西岐。”见妲改眼中亮起光,她又咬着唇别过脸,“可是……姬考他……被抓回去了。”

妲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如玉石。

尤杉将西伯侯眼下的困境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妲改,尤其点出这一切的祸端,皆因崇侯虎在帝辛面前搬弄是非、恶意挑唆所致。

妲改本就对姬考情根深种,这份爱意延伸到他的家人身上,自然也对西伯侯的遭遇感同身受,更对背后作祟的崇侯虎生出强烈的憎恶。她沉默片刻,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望向尤杉时,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定:“西伯侯遭此横祸,皆是因崇侯虎而起,姬考定是日夜忧心。我虽身处深宫,但也想为他、为西伯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她顿了顿,似是在给自己打气,又似是在安抚可能劝阻她的尤杉:“此事即便不成,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妨碍。我意已决,打算亲自向帝辛进言,求他取了崇侯虎的性命,唯有如此,方能解西伯侯的困局,也能让姬考安心。”

这番话出口,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勇气。妲改明知崇侯虎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更得帝辛一时信任,向帝辛讨要他的性命无异于虎口拔牙,可对姬考的爱意让她顾不得太多,只想着能为心上人分忧解难,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愿意冒险一试。

三日后的清晨,妲改拄着拐杖站在龙德殿前。晨露打湿了她的衣袍,却压不住眼底的决绝。当帝辛听完她要崇侯虎之心的请求时,正把玩着一枚玉珏的手指顿了顿。

“哦?”他挑眉看向阶下的人,“你可知崇侯虎是孤的左膀右臂?”

“妾知道。”妲改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最近心口的地方总像堵着一团冰,时而尖锐地疼,时而沉闷地坠着,连呼吸都带着凉意。大夫开了无数汤药,名贵的药材流水似的送进来,却连那点寒意都驱散不了。直到前几日,一个游方的巫医告诉我,说心病还需心来医,要找一颗最是狠戾、最是坚硬的心,烹了汤,服下,方能补全我的那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少女抚着自己的胸口,崇侯虎那老匹夫,以谗言媚上,构陷忠良,连西伯侯都被他害得囚于羑里。他的心,想必早就被名利熏得铁石心肠,被算计磨得坚硬如铁。

“吃啥补啥……”她轻轻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疯狂的期待,像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她要可不是那颗心,而是要他死!

帝辛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撞在朱红的廊柱上,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孤准了。”

深夜。

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忽明忽暗,映着帝辛指尖那枚刚刻好的玉符。符上“崇”字的最后一笔还泛着新刻的莹白,他却忽然嗤笑一声,将玉符掷在案上。

“想要崇侯虎的心?”他对着空荡的房间低语,指节叩击着案上的舆图,崇城的位置被他敲得咚咚作响,“她可知崇侯虎这颗脑袋,抵得过十万雄兵?”

窗外传来巡夜士兵的甲叶声,帝辛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西北方向的夜空。崇城的烽火台今夜该是亮着的,那是他抵御西岐的第一道屏障。崇侯虎虽贪鄙,可守在那苦寒之地十年,硬生生把一座土城筑成了铜墙铁壁,这份功,他不能不认。可比干……帝辛的眼神骤然冷下来。

那个总是捧着竹简在朝堂上喋喋不休的老头,那张永远刻着“忠言逆耳”的脸,早就让他厌烦透顶。上次竟敢在大殿上扯住他的龙袍,说什么酒池肉林必亡殷商,若非看在王叔的名分上,他当场就能让人把这老东西拖去喂狗。

“来人。”他扬声唤道。

内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案上摊着的崇城舆图,额角顿时渗出细汗。

“传孤口谕,”帝辛的声音裹在夜风里,带着淬冰的寒意,“宣少师比干即刻来龙德殿,孤有国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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