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众人皆被闹贼的声响吵醒,被薛氏请到正厅,此时都到齐了。
崔谨站在角落,披了件薄薄的风衣,由阿曲扶着,以袖掩口打了个呵欠。
“……谁借你们的胆子,敢推我?”外头传来叫嚷声。
“哎哟!”
崔梦佳被反剪了双手推入厅内,跌倒在地。
崔承今日难得早点下值,刚睡下就被吵起来,心里正烦着,待他看清偷窃者竟是自家妹子,气得猛一拍桌子,呵斥:
“你做什么不好,做贼!”
崔梦佳吓了个哆嗦,刚刚一阵锣鼓喧天,她就已经腿软了。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老爷您看看,妾身这个家怎么当?”薛氏趁机告状。
“你们两个闭嘴吧,哪有对自家妹子一口一个‘贼’的?”老太太听到风声,急忙赶来,扶起崔梦佳,袒护道。
“母亲……呜呜呜……”崔梦佳躲进老太太怀里哭起来。
她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了,赌钱赌钱输个精光,原本她出入府库已如无人之境,今夜不知怎的竟踩到了老鼠,吓得她一声尖叫,惹来了看门的守卫。
“母亲,她好歹出身书香门第,您看看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都是您惯的!”崔承甩袖,“再这么下去,崔家的脸面丢光不说,你看夫家还要不要她!”
“我惯的?”老太太也气上了头,“照我看,都是你们逼的!”
“母亲这话怎么说,我们如何逼她了?”崔承反问。
“哥哥,你这是不肯给我留脸面了,我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崔梦佳哭闹。
“那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去了?”薛氏问。
库里的东西本就不多,她还专挑值钱的偷,这日子还过不过!
崔梦佳支支吾吾不肯说,她垂头眼珠子骨碌碌转,立时决定找个软柿子捏。
“是崔谨!崔谨让我去库里拿东西的!”
“我?”靠在阿曲肩上的崔谨支起身子,迷迷糊糊的,有些莫名,“谨儿怎么会让姑姑偷东西给我?”
“谨儿又不缺钱。”
是啊,崔谨又不缺钱!
崔梦佳见无人信她,忙道:“她说她母亲……”
老太太咳嗽了一声,暗中捏了一把崔梦佳。许韵的存在,已然是崔家多年的禁忌。
果然,崔承和薛氏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自在。
然而崔梦佳为了自保,才不管那么多。
她继续道:“崔谨说,她母亲曾有一对镶嵌二十四颗宝石的烛台,被嫂子藏在库里,她想要亡母遗物,对,就是她要我去的!”
“谨儿是无意间提过那对烛台不假,却不想竟勾起姑姑旁的心思来,是谨儿的不是,”崔谨揉了揉眼睛,眼圈发红,“但是姑姑不能说是谨儿让您偷东西呀。”
“敢问姑姑,谨儿初初归家,怎会得知烛台在哪里?”
“烛台现又在何处?既是我让姑姑拿的,为何东西没交到我手上?”
崔梦佳被问得哑口无言。
当时那当铺掌柜的说,若死当可多给二十两,她就给当了死当,回头根本就没和崔谨再提过烛台的事儿!
崔谨也捂住脸一阵“呜呜呜”,道:“谨儿一眼都没见过那东西,怎的就变成谨儿让姑姑偷的了?”
崔梦佳慌了,又将矛头指向薛氏:“都怪嫂嫂,若她平日里手肯松些,我也不至于……”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她偷了东西,倒怪起我来了。任谁手再松,能松出去几千两?她、她简直欲壑难填!”薛氏控诉。
“那就怪郑……”
“行了,你怎的不怪我?莫要再胡乱攀咬!”崔承痛心疾首,“梦佳,你犯错不该怪任何人,最应责怪你自己。”
“来人,把崔梦佳带到祠堂,打二十板子。”
崔梦佳惊呆了,以前她犯错,崔承最多嘴上责备几句,什么时候动过真格的?
一定是……
她怒气冲冲地看向薛氏。
一定是她,明里暗里煽风点火!
“哥哥,你真忍心打我?”崔梦佳又望向崔承,落泪。
崔承不再看她,挥了挥手。
小厮立即上前,将崔梦佳架了出去。这次崔承是来真的,无论老太太怎么哭怎么劝,都无动于衷。
薛氏打心底里舒爽,才肯放崔谨她们回去睡觉。
临走前,薛氏又叫住崔谨:
“谨娘,上次见面礼的事,是我思虑不周,你别往心里去呀。”
过了这么久,她本以为崔谨会先过来讨好,没想到这丫头只龟缩在房间里不出来,平日里见了她,也是眼神躲闪的模样。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谨儿惶恐。”崔谨掩着口,眼角泛出泪花来,“谨儿本也是不想拂逆夫人的好意,后来被吓着了,才拿出那些的。”
“这几日,谨儿怕您还在生气,所以不敢亲近,夫人不会怪我吧?”
“不怪不怪。”薛氏笑道,“我在云霞楼替你做了几件京都时兴的衣裙,明日你去试试,不合身的地方让他们当场改,也省的跑来跑去,浪费时候。”
崔谨受宠若惊,忙道:“多谢夫人,谨儿一定会很喜欢。”
行了别礼,崔谨送薛氏先走,她将手里的灯笼递入薛氏手中:
“天黑路滑,夫人慢行。”
薛氏看向崔谨,眼前的少女明明笑容切切,可她为何在夏日夜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目送薛氏离开,黑暗中,崔谨收敛起笑意。
见面礼的事,薛氏或是想拿捏她,反正没落好,薛三爷又被她们踢进湖里。
本想着薛氏或许会向她发难,可薛氏居然给她做衣裳。
阿曲低声道:“小姐,奴怎么觉得她没安好心呢?要不要奴也抓只老鼠给她?”
翌日。
薛氏慢悠悠用着早膳,虽然眼下乌青,却明显心情不错。
昨日夜里,崔梦佳的惨叫响彻天地,她可是躲在被窝里笑出了声。
香篆早早就前来禀报:“夫人,谨小姐和阿曲出门了。”
薛氏搁箸,蓦地问:“你怎么不跟去?”
香篆垂头,小声回:“她们不让。”
过了许久,香篆都没有等来夫人的责备,她想抬头偷看一眼,却也不敢。
“你去吧。”
香篆如蒙大赦地退下。
薛氏又抬箸继续用起早膳来。香篆不去也好,无论发生何事,都扯不到她的身上来不是?
薛氏将碗中的小饼戳得四分五裂,心中暗道:
“崔谨,等你的人、你的钱都落到我手里,我一定让你再体会一次幼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