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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汤姆的入学通知(1 / 1)

1938年早春。

羊毛孤儿院的清晨,是被刺耳的起床铃粗暴撕裂的。灰蒙蒙的天光勉强透过积满污垢的窗户,照在冰冷的水泥地和褪色的墙壁上。孩子们像受惊的羊群,在护工不耐烦的催促声中,揉着惺忪睡眼,摸索着穿上同样冰冷、带着霉味的制服。

汤姆·里德尔的床铺一如既往地整洁得如同军营。他早已穿戴完毕,站在窄小的窗前,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和孤儿院荒芜、泥泞的后院。春天似乎遗忘了这个地方,只有几株顽强的杂草在墙角探出枯黄的脑袋。他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里映不出任何生机,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原。距离他十一岁生日还有几个月,但一种焦灼的、如同困兽般的躁动感,正无声地啃噬着他引以为傲的冷静。

霍格沃茨……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印在他的意识里。他通过各种“渠道”(恐吓、利诱、偷听)搜集到的关于魔法世界的碎片信息,拼凑出一个模糊却无比诱人的图景:魔杖、咒语、飞天扫帚、古老的知识……以及,远离这些令人作呕的麻瓜的机会!但那个该死的、所谓的“录取通知书”呢?它真的会来吗?还是说……那些信息不过是骗局?他真的是一个怪物?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异类?

一丝罕见的、几乎被他压碎的恐惧感,像冰冷的蛇,悄然滑过他的脊椎。不!他绝不相信!他拥有力量,他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他一定是特殊的!那个世界必须接纳他!

就在这时,一阵奇特的、扑棱翅膀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沉寂,由远及近。不是麻雀,也不是鸽子。声音似乎……落在了孤儿院前门的门廊上?

汤姆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异常。他像猎豹般无声地转身,快步却并不显仓促地走向公共休息室,目光锐利地投向通往门廊的窄窗。

一个奇怪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只他从未见过的、羽毛光滑油亮、体型异常巨大的猫头鹰,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廊破旧的木栏杆上。它有着金褐色的羽毛,胸脯雪白,一双巨大的、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炯炯有神。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脚上牢牢地抓着一个厚厚的、泛黄的羊皮纸信封。

那只猫头鹰似乎丝毫不畏惧这陌生的环境,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它歪了歪头,用喙梳理了一下胸前的羽毛,然后,那双锐利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站在窗内的汤姆·里德尔!

汤姆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确认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疑虑!来了!它真的来了!那只猫头鹰的眼神,仿佛穿透了玻璃,在无声地宣告:你属于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比利·斯塔布斯打着哈欠,骂骂咧咧地推开前门,准备去倒垃圾。他一眼就看到了栏杆上那只神气活现的大鸟。

“哇哦!好大的鸟!”比利惊讶地叫出声,带着孩子气的兴奋和鲁莽,下意识地就伸手想去抓,“给老子下来!今晚加餐!”

就在比利脏兮兮的手即将碰到猫头鹰羽毛的刹那——

“嘶——!”

一声冰冷、刺耳、带着强烈警告和威慑的嘶鸣,并非从猫头鹰口中发出,而是直接穿透了玻璃,清晰地炸响在比利·斯塔布斯的脑海中!那声音充满了非人的恶意,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蛇信舔舐!

比利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脸上的兴奋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脸色惨白,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他感觉一股冰冷的、滑腻的、带着鳞片触感的巨大力量缠绕住了他的身体,勒得他无法呼吸!他仿佛看到无数双冰冷的、黄色的蛇眼在昏暗的门廊阴影里亮起!

“啊——!!!”比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像被开水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连滚带爬地摔倒在门廊冰冷的地面上,垃圾筐打翻在地,污物洒了一身。他惊恐万状地盯着那只依旧稳稳站在栏杆上的猫头鹰,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魔鬼,手脚并用地向门内爬去,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蛇!有蛇!好大的蛇!它要咬死我!救命!救命啊科尔夫人!”

门廊的骚动引来了护工和闻声赶来的科尔夫人。她们只看到吓瘫在地、浑身污秽、胡言乱语的比利,以及栏杆上那只神态自若、仿佛在看一场闹剧的猫头鹰。

“天杀的!斯塔布斯!你又发什么疯?!”科尔夫人气得脸色发青,以为是比利又在惹是生非。

那只猫头鹰似乎对眼前的混乱失去了耐心。它优雅地展开巨大的翅膀,扑棱一声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精准地将爪中的羊皮信封,从窄窗上方特意留出的换气缝隙中,投掷了进来。

信封如同被施了魔法,打着旋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刚刚走到休息室中央、目睹了全过程的汤姆·里德尔脚边。

整个休息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那封信和汤姆身上。

汤姆缓缓弯下腰,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庄严的缓慢。他修长、苍白的手指捡起了那封厚厚的信。信封是用厚重的羊皮纸制成,地址是用翡翠绿的墨水书写的:

【伦敦,羊毛孤儿院,二楼靠窗第一间房】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先生收】

没有邮票。没有寄信人地址。

汤姆的手指抚过那行漂亮的绿色字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巨大的狂喜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确认感瞬间淹没了他,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更强烈的不安和疑虑。

这封信是真的吗?它代表什么?是某种测试?还是……一个更大的陷阱?他拥有力量,他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比如刚才让比利“看到”蛇),但他从未真正理解这力量的来源和边界。他只是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一个被嘲笑、被排斥的“怪胎”。这封从天而降、写着奇怪地址的信,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更多未知的恐惧漩涡。

他拿着信,感觉那厚厚的羊皮纸仿佛有千斤重。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睥睨,而是带着一种刻意流露的茫然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被巨大变故冲击后的脆弱。他扫过吓瘫在地的比利,看向脸色铁青、眼神惊疑不定的科尔夫人,最后又落回自己手中的信,嘴唇微微翕动,仿佛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困惑堵住了喉咙。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被突如其来的“怪事”吓到、不知所措的普通孤儿。

“这……这是给我的?”汤姆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有力,而是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甚至有一点点沙哑,像是被吓着了,“可是……谁寄来的?我没有……”他恰到好处地停顿,显得既困惑又隐隐有些害怕。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科尔夫人看着他这副样子,原本惊疑不定的眼神中,怀疑被一种混杂着厌烦和“果然这孩子惹来麻烦”的情绪取代。“天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她没好气地嘟囔着,指挥护工清理比利的烂摊子,“拿回你房间去,里德尔!别在这里碍眼!”她显然把这封信当成了又一个和汤姆有关的“怪事”,只想尽快摆脱麻烦。

汤姆顺从地点点头,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那封信,低着头,快步走向通往自己房间的走廊。他的背影不再像凯旋的将军,反而显得有些单薄和仓皇。皮鞋踩在老旧地板上的声音,不再像鼓点,更像是慌乱的心跳。

只有当他反手锁上自己房间的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和声音后,那层脆弱不安的伪装才瞬间从他脸上剥落。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急促地喘息着,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手中的羊皮信封。狂喜、疑虑、野心、恐惧……种种情绪在他眼中激烈地翻腾。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拿出里面厚厚的信纸和那张写着“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清单。他贪婪地阅读着每一个字,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魔法……魔杖……飞天扫帚……另一个世界!这一切都是真的!巨大的信息冲击着他,但那个“不安的孤儿”形象已经深植人心,这为他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和伪装。

他需要了解更多!他需要确认!这封信是否意味着安全?那个世界的人……会怎么看待他?他们会像科尔夫人和其他孩子一样排斥他这个“怪胎”吗?还是……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属?洛特斯·怀特……她是不是也属于那个世界?无数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

他不再是那个表面冷静的“孤儿院之王”,至少在即将到来的访客面前,他必须是一个需要被引导、被安抚、甚至可能“饱受欺凌”的脆弱孩子。这封信是钥匙,但如何使用这把钥匙,需要最精心的算计。他坐在床边,就着窗外灰蒙蒙的光线,一遍又一遍地研读着信上的内容,脑中飞速运转着下一步的计划。不安是真的,因为未知;脆弱是伪装的,为了生存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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