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1 / 1)

拍卖会散场时,夜色已经漫过东京的屋顶。王雪燃把那只漆黑的漆器梳妆盒放进丝绒袋里,递到林深手上,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带着一丝微凉。“拿着吧,”她眼尾的笑意柔和,“别想太多,就当是朋友间的心意。”灯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那份真诚看起来毫无破绽。林深捏着丝绒袋的绳结,袋里的盒子沉甸甸的,像坠着某种说不清的重量。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眼眶却莫名发热——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回到宿舍楼下时,路灯正昏昏地亮着。林深刚掏出钥匙,就看见树影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何棠。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怀里紧紧抱着个保温饭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刚好来东京办点事,顺路给你带了点吃的。”她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子,“是你以前爱吃的鸡汤排骨,我早上五点就起来炖了,怕凉了特意用保温盒装着。”

林深的目光扫过那个印着碎花的饭盒,胃里却莫名一阵发紧。他记得以前在国内,每次她炖了汤,他总能连汤带肉吃个精光,那时觉得世上再没比这更鲜美的味道。可到了东京,食堂的怀石料理、同学聚餐的居酒屋、王雪燃带他去的法式餐厅……那些精致的摆盘、复杂的口味,像一层薄茧,悄悄裹住了他的味蕾。此刻再看这朴素的饭盒,竟觉得有些刺眼。

他没接饭盒,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疏离。

何棠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抱着饭盒的手紧了紧。

其实林深心里压着块巨石。东大的课业比想象中难太多,导师要求严苛,每次提交的设计稿都被批得体无完肤;同系的同学不是出身名校就是有海外经历,个个卯着劲往前冲,他总觉得自己像只追不上队伍的掉队鸟。王雪燃带他见的那些商界人士,嘴里的“资源”“人脉”“投资”,像一张无形的网,让他既向往又恐慌。他学会了在研讨会上笑着接受批评,在酒会上端着酒杯说场面话,把熬夜改图的疲惫、对未来的迷茫,都藏在挺直的脊背后面。

连带着对何棠,也越来越敷衍。起初是电话里说不了几句就借口“忙”,后来是她发来的消息隔天才回。他知道这样不对,可面对她清澈的眼睛,他总觉得自己那些虚伪的光鲜无所遁形,那份愧疚压得他只想逃避。

“你……不喜欢吗?”何棠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她看见林深眼里的冷淡,手一抖,饭盒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接住,转身就要往垃圾桶走:“那我扔了吧。”

“别扔!”林深突然回神,几步冲过去抢走饭盒,语气带着刻意的轻快,“我室友今天感冒了,正好给他补补。他念叨着想吃点热乎的呢。”

何棠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细密的绒毛,和强忍着没掉下来的泪。“林深,”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这不是第一次了。你对我忽冷忽热的,以前你最爱吃我做的菜,现在连碰都不想碰……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林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却梗着脖子别开脸:“你想多了,我就是最近压力大,胃口不好。”

“压力大?”何棠突然提高了声音,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早上就来了,在你宿舍楼下等了三个小时。我看见的,一个穿西装的女人开车来接你,那车我在杂志上见过,很贵的。你们去哪了?是不是觉得跟我这种穷酸老师在一起,给你丢人了?”

她猛地抢过林深攥在手里的手机,按亮屏幕——通话记录里,密密麻麻的名字,有导师,有同学,有王雪燃,唯独找不到“何棠”。最新的一条通话,还是她三天前打过去的,他只接了十几秒。“你看,”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指尖因为用力而发抖,“你的世界里,早就没有我了。我还傻乎乎地担心你吃不好,担心你被人欺负,怕你在东京孤单……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林深看着屏幕上的记录,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伸手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我对你忠贞不二,林深。”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我跟王雪燃只是朋友,你真的误会了。在东京,我没什么朋友的,你要相信我。”

何棠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转身往校门口走。夜风掀起她的裙摆,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叶子。

林深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个温热的饭盒,和口袋里那只冰凉的梳妆盒。两种温度,像两个拉扯着他的世界,让他在秋夜的风里,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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