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首获银两(1 / 1)

竹刀在掌心硌出半分深的月牙痕,沈疏月屏息凝神听着院外的动静。夜风卷着松涛掠过茅屋顶,那几声枯枝断裂的轻响再未出现,倒有几只夜鸟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在墨蓝的天幕上划出凌乱的弧线。

她握着刀的手缓缓松开,指腹抚过竹片上粗糙的纹路。这把刀还是去年在沈府药庐里用的,被柳氏派人拖拽时,不知怎的就攥在了手里。此刻刀柄已被冷汗浸得发潮,她却忽然想起母亲曾说,医家的刀既能救人,亦能护己。

天光泛出鱼肚白时,沈疏月终于放下戒备。她将那几枚铜钱倒在粗布帕子上数了三遍,确认是五十文无误。指尖抚过最边缘那枚缺角的铜钱,忽然想起王二昨日扔钱时,袖管里似乎滑出个油纸包,隐约露出半块油糕的影子——看来药铺掌柜给的绝不止一百文。

“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她把铜钱仔细包好塞进褥子夹层,扶着墙根慢慢起身。昨夜李三虽没抢成镯子,却在门槛上狠狠踹了几脚,此刻那道裂痕里还嵌着他带泥的靴底印。

沈疏月舀了半瓢水缸底的沉水,就着冷水嚼了口硬得能硌掉牙的糙米饼。这是被扔到农庄时,厨下老妈子偷偷塞给她的,如今只剩最后半块。吞咽时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她却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她知道,从今天起,每一分力气都要省着用。

日头爬到竹梢时,王二果然又来了。这次他没带李三,进门就直嚷嚷:“丫头,还有凝露草吗?陈记药铺的掌柜说,你那炮制的法子比别家好,愿意出更高的价。”

沈疏月正在翻晒草药的手顿了顿。陈记药铺?她记得那是镇上最大的药铺,掌柜陈老头是出了名的铁面,当年母亲还在世时,曾让采买管事专去他家进药材。

“昨日采的都用完了。”她头也不抬地将夜交藤捆成小束,“这山里凝露草不多,得往深处走才能采到。”

王二的眼睛亮了亮:“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采啊!”

“我这身板子,怕是走不了远路。”沈疏月轻轻咳嗽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再说,昨日回来时脚崴了,现在还肿着呢。”

王二这才注意到她脚踝处确实青肿,却嗤笑一声:“少装模作样!五十文不够?你说个数!”

“不是钱的事。”沈疏月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空钱袋上,“只是我若是去了深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给王大哥找挣钱的路子?”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不如这样,我告诉你凝露草长什么样,怎么炮制。你自己去采,卖了钱咱们三七分,你七我三,如何?”

王二猛地后退半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当我傻?教会了我,你还有什么用?”

“我若藏着掖着,王大哥今日能拿到银子吗?”沈疏月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再说这山里草药多的是,不止凝露草值钱。比如那种开紫花的藤,专治风湿,若是配上姜片蒸过,药铺收得更贵。”她随手指向院角那丛被踩烂的野草。

王二的三角眼转了转。他大字不识一个,哪懂什么草药?但看着沈疏月笃定的样子,又想起昨日袖里的油糕——那是用克扣的银子买的,李三见了眼馋,差点跟他打起来。

“好,我信你一回。”他终是抵不住诱惑,“但你得跟我一起去!若是敢骗我,看我不拆了这破屋!”

沈疏月暗暗松了口气。她要的就是这句话。独自进山固然清静,却难保不会遇到野兽,有王二跟着,至少能壮壮胆。

往深山去的路比想象中难走。王二嫌沈疏月走得慢,时不时推搡她一把,却在看到她踉跄着差点摔下陡坡时,又鬼使神差地伸手扶了一把。

“你这丫头命真硬。”他啐了口唾沫,“换成别人,被沈家人这么折腾,早死透了。”

沈疏月没接话。她正盯着石缝里一簇紫花出神——那是活血草,外敷能消肿,内服可化瘀。母亲当年生她时难产,便是靠这草药吊着气。

“看什么看?快走!”王二不耐烦地催促。

“王大哥且慢。”她蹲下身小心拨开乱石,“这草能卖钱。”

王二凑近一看,见只是些不起眼的碎草,顿时泄了气:“就这破烂?谁会要?”

“你忘了昨日的凝露草?”沈疏月指尖掐下片叶子,“万物皆可入药,就看会不会用罢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这个给你。”

王二打开一看,竟是半块糙米饼。他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警惕:“你想干什么?”

“昨日多谢王大哥帮忙。”沈疏月的声音很轻,“这点东西不成敬意,垫垫肚子也好。”

王二狐疑地打量她半晌,见她神色坦然,终于一把抢过饼子塞进嘴里。咀嚼时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含糊不清地嘟囔:“算你识相。”

两人走走停停,到日头偏西时,竟采了满满一篓草药。沈疏月特意挑了些需复杂炮制的品种,王二虽不耐烦等,却在看到她用竹刀将血藤切成均匀薄片时,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你这手艺,倒像是正经学过的。”他蹲在溪边摸鱼,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沈疏月的刀顿了顿。水花溅在她手背上,冰凉刺骨。她想起十二岁那年,母亲请的御医摸着她的头说:“这孩子有灵性,可惜是个女儿身。”那时父亲还在一旁笑,说女儿家懂医理,将来能好好照顾自己。

“以前在沈府,跟着老妈子学过些皮毛。”她垂下眼帘,将切好的药草摊在青石上。

王二嗤笑一声:“沈府?我看那地方还不如这山野清净。”他猛地从水里捞出条尺长的鱼,得意地甩着水珠,“晚上有肉吃了!”

回茅屋的路上,王二竟主动接过了沈疏月肩上的小半篓草药。月光透过树隙落在他佝偻的背上,沈疏月忽然发现,他脖颈处有块月牙形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

“王大哥这伤……”她忍不住问。

王二的身子僵了僵,猛地把篓子往她怀里一塞:“少管闲事!”

沈疏月看着他快步走远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沈府护院打死了个偷东西的仆役,听说那人就有块月牙疤。那时她正跟着母亲在佛堂抄经,只听柳氏在窗外跟管家说:“处理干净些,别污了府里的地。”

夜里炮制草药时,沈疏月总觉得窗外有动静。她握紧竹刀走到门边,却见月光下立着个黑影,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

“谁?”她低喝一声。

“是我。”王二的声音从黑影里传来,“陈掌柜让我给你带样东西。”

沈疏月打开门,见他手里拿着个小陶罐。揭开盖子,一股药香扑面而来——竟是上好的当归膏。

“陈掌柜说,你身子弱,这东西补气血。”王二挠了挠头,“他还说,以后有炮制好的草药,直接送去他铺里,价钱好商量。”

沈疏月捏着陶罐的手指微微发颤。当归膏是母亲最爱用的,当年陈掌柜每年都会亲自送来,怎么会……

“陈掌柜还说什么了?”她追问。

“没了。”王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明日我来取药。”

关上门的刹那,沈疏月忽然发现陶罐底下压着张字条。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她猛地捂住嘴才没哭出声——那是母亲的笔迹,只有三个字:“活下去”。

原来母亲早有准备。原来陈掌柜一直记得旧主。原来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像柳氏那般凉薄。

她将字条紧紧贴在胸口,感受着那粗糙的麻纸透过衣衫传来的温度。窗外的虫鸣忽然变得悦耳,茅屋顶的破洞漏下的月光,竟像是碎银般落在干草上。

沈疏月重新坐回陶罐前,将当归膏小心地涂在干裂的唇上。清凉的药味漫过舌尖,她忽然想起王二脖颈的疤痕,想起李三踹门槛的狠劲,想起柳如眉当年抢她珠花时的得意嘴脸。

“我会活下去的。”她对着月光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不仅要活,还要活得比谁都好。”

这时,院外又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这次却没在门口停留,而是绕到屋后的老槐树下,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沈疏月屏住呼吸,只听李三的声音隐隐传来:“……柳姨娘的人来了,问那丫头死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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