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几乎要触到剥落漆面的门框时,一道冰冷的低沉嗓音,在这混乱之中响起:
“所有人,呆在原地。”
拥挤推搡的人群停止骚动,我伸向门框的手指,僵在半空。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沉稳有力,无形的压力如冰冷潮水漫延,令人窒息。
我艰难地、缓缓转身,视线越过几个瑟瑟发抖的贵女肩膀,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墨色官袍,深青獬豸暗纹在灯火下若隐若现,凛然肃杀。
身形颀长挺拔,面容年轻冷峻,肤色冷白,五官如寒玉雕琢,俊美而锐利。
狭长凤眼微挑,眸色深不见底。
薄唇紧抿,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扑面而来。
刑部侍郎,顾衍,天子手中最锋利的刀。
前世只闻其名,未曾想如此年轻。
他身后数名皂衣差役迅速控制场面,隔开人群,清空尸身周围。
顾衍的目光落在柳茵茵尸身上。
他利落蹲下,用一方素白丝帕谨慎隔开,检查口鼻、指甲缝隙、脖颈掐痕,又仔细查看地上喷溅血迹的形态、范围,甚至俯身凑近尸体闻了闻。
看完尸体后他起身,将染血丝帕丢给差役:“七窍流血,血色暗沉带粘稠,尸身痉挛明显,口鼻有灼伤痕迹,系入口烈性毒杀。封锁现场,所有人,不得离开!逐一盘查身份,记录今日行踪、接触物品、以及案发前后所见所闻,尤其是有关死者柳茵茵!”
他的命令清晰冷硬,然后目光再次扫视全场,这一次,是带着审视,仿佛要将每个人灵魂深处的秘密都挖出来。
这时,一名差役快步上前,低声向顾衍禀报了几句,并递上一个小物件,那是一个靛蓝粗布袋子,然后向我这边看了一眼。
顾衍接过小小的靛蓝布包,指尖捏着细麻绳提起来看了看。
袋角那个歪歪扭扭的“沈”字,在灯火下显得有些滑稽。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顺着那名差役的目光看向我,眼神里除了冰冷审视,还多了一丝探究。
他缓步向我走来,在距离我三步处停下。
他先是将那个靛蓝布包随意地捏在指间把玩,仿佛在掂量什么,深不见底的黑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眼睛。
“沈姑娘,”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却比刚才的命令更让人心头发紧,“这个袋子,是你的吧?”
我看了看袋子,喉咙发干,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很显然,他跟掌柜打听过这里的人的情况,而这个袋子挂在我腰间明显处,很难不注意到。
刚刚我隐隐约约有听到那差役有跟他提到“尸体”、“旁边”等词,很明显这是怀疑到我身上了。
“方才,”他语调平缓,却字字清晰,“你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刚才的座位。
“……是。”我再次点头,手心全是冷汗。
“视野很好。”顾衍淡淡陈述,目光却锐利如刀,“能将楼下诗台,以及柳小姐周围的情形,尽收眼底。”
我心头一凛,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连我座位的位置和视野了解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