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灵骸(1 / 1)

枯木林中,云漓那带着俯视般怜悯的轻佻话语——“你才是那个‘阶下囚’呢。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离渊的耳膜。

她似乎还想再添几句诛心的嘲讽,嘴角那恶趣味的弧度却猛地一僵。

“噗嗤——!”

毫无征兆地,数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溅而出,猩红的血点如同凄厉的梅花,瞬间染红了面具的下缘和胸前的衣襟。浓重的铁锈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云漓的身体晃了晃,强行用锈剑拄地才稳住身形。冰蓝色的眼眸在面具后闪过一丝极快的、被强行压下的痛楚和虚弱。

果然……

她心底一片冰冷,被强行剥夺神格,根基尽毁,强行催动北海本源之力,还是不行啊……反噬来得这么快。

花烬染美艳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慵懒和看戏的神情,化作真切的担忧:“小漓儿!”淡紫色的烟雾都紊乱了一瞬。

而躺在地上的离渊,尽管同样重伤濒危,嘴角却无声地勾起一丝冰冷刺骨的、带着了然和讥诮的弧度。他金瞳中燃烧的火焰仿佛在说:看,强弩之末,你又能嚣张到几时?

就在这内忧外患、气氛凝滞到极点的刹那——

“簌簌…簌簌簌…”

一阵密集而诡异的摩擦声,如同无数枯骨在干涩的地面上拖行,突兀地从枯木林外的阴影中传来!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似乎有道墨绿色的身影,不停穿梭。

“什么人?!”陆吾反应最快,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一把从云漓颤抖的手中夺回自己的宝贝大剑,横在身前,浑浊的老眼爆射出锐利精光,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谁在那里?!给老子滚出来!”

回应他的,并非预想中的敌袭或喝问,而是一阵断断续续、充满了极致痛苦和绝望的呻吟:

“嗬…嗬嗬……救…救救我……我还…不想……异化……不……行……”

伴随着这非人的哀嚎,一个穿着破烂白色道袍的中年修士身影,跌跌撞撞地从一丛扭曲的枯木后冲了出来!他面色青灰,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在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抽搐扭曲,身体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姿势向前踉跄。

他看到了林中的几人,如同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伸出一只青筋暴突、指甲发黑的手,徒劳地抓向虚空:“救……命……”

然而,最后一个“命”字尚未完全出口,异变陡生!

“咯啦——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爆裂声和金属摩擦般的异响,如同爆豆般从他体内疯狂炸开!

那中年修士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吹气般恐怖地膨胀起来!原本合身的道袍瞬间被撑裂成布条。裸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和弹性,变得如同风干的岩石,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机的灰白色,并且迅速覆盖上一层冷硬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角质层。

一根根惨白、尖锐、带着螺旋纹路的骨刺,如同雨后毒笋般,“噗噗噗”地刺破他背部、肩胛、肘关节的皮肤,狰狞地生长出来!他的头颅变形拉长,下颚突出,牙齿变得尖利如匕,喉咙里只剩下野兽般的“嗬嗬”低吼。

不过眨眼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尊高达近三丈、浑身覆盖着冰冷金属光泽骨甲、关节处突出锋利骨刺的恐怖怪物!它空洞的眼眶里,只剩下两团混乱跳动的、暗金色的能量火焰。

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扩散开来。

“不好——!”花烬染脸色剧变,娇小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抢在所有人之前,挡在了云漓、离渊和陆吾身前。她手中的鎏金烟枪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淡紫色的烟雾在她周身急速旋转,形成一道看似轻薄却坚韧无比的屏障。

“是四阶‘金术灵骸’!”花烬染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蚀气侵染金行修士,异化而成的怪物。骨甲堪比神兵,力量奇大,小心它的冲撞和骨刺喷射!”

灵骸?伴随水神失踪才出现的蚀气怪物?

被关押千年的云漓对此一无所知,但扑面而来的、那纯粹的毁灭与混乱气息,瞬间点燃了她血脉深处对“异化”最本能的恐惧和厌恶。这感觉……竟与当年蚀海深处那些扭曲的魔物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冰冷、更加……像是被强行扭曲的造物。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顾不上体内翻江倒海的反噬剧痛,云漓眼中冰蓝光芒大盛!

“嗡——!”

惨白与幽暗交织的蚀骨寒气再次爆发,蛇骨脊椎般的弑神弓瞬间在她手中凝形成功!弓弦嗡鸣,一支幽绿毒牙箭矢自动搭上,森然指向那刚刚完成异化、正发出震天咆哮的金术灵骸!

几乎在同一时刻!

“锵——”

原本重伤倒地、看似无力挣扎的离渊,眼中金芒爆闪,一股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榨着残存的神力,整个人如同被无形之力弹起!他一个利落的箭步,瞬间站到了云漓身侧——或者说,是被那该死的银色手铐强行扯了过去。

两人手腕相连,距离近在咫尺,被迫形成了一个背靠背、却又因为锁链限制而动作十分别扭的作战姿态,看起来诡异无比。

离渊甚至来不及找回他的裁罪刀,只是并指如剑,指尖紫黑色的雷光疯狂跳跃凝聚,发出滋滋的爆鸣,同样死死锁定了那只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四阶金术灵骸。

然而,危机远未结束!

“沙沙沙——”

“吼——!”

“咔嚓!咔嚓!”

伴随着更多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嘶吼声和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枯木林的四面八方,影影绰绰地钻出了更多扭曲的身影!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腐烂的藤蔓纠结成的树人,有的如同泥土和岩石拼凑的巨人,还有的只是一团团翻滚的、散发着恶臭的阴影……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蚀气侵染后的混乱与恶意。

是灵骸!而且数量惊人!虽然气息远不如那只四阶的金术灵骸强大,但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低阶灵骸群,瞬间将这片小小的空地变成了绝望的包围圈!

花烬染的屏障光芒在群骸的嘶吼冲击下剧烈波动。陆吾倒吸一口冷气,握紧了手中沉重的大剑,酒葫芦早就不知丢到了哪里,对着白虎啸岳吼道:“老伙计。看来今天这酒是喝不成,!干活!”

白虎啸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庞大的身躯伏低,额间金纹亮起,森然利爪弹出,进入了战斗状态。

被手铐强行绑在一起的云漓和离渊,背靠着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紧绷和手腕传来的、截然不同的力量波动——一方是蚀骨的阴寒,一方是狂暴的雷霆。两人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前有虎视眈眈、散发着恐怖金属寒芒的四阶金术灵骸,周围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低阶灵骸群。绝境之中,这对不共戴天的死敌,被一条冰冷的锁链,牢牢地拴在了同一条即将沉没的破船之上。

“哼。”离渊的冷哼带着血腥味,响在云漓耳边,不知是嘲讽她,还是嘲讽这荒谬的命运。

云漓面具下的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握弓的手指因为反噬和用力而骨节发白。她没有回应,只是将蛇骨弓拉得更满,幽绿的箭尖牢牢锁定那只最具威胁的金术巨骸。

枯木林中,绝望的包围圈已然形成。

面对汹涌扑来的低阶灵骸群和那尊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四阶金术巨骸,被银铐强行锁在一起的云漓和离渊,被迫背靠背迎敌。这本该是荒谬绝伦、互相掣肘的画面。

然而战斗一旦打响,两人竟展现出了令人心惊的、近乎本能的“默契”。

云漓身形如鬼魅,在离渊雷霆爆发的间隙灵活腾挪。蛇骨弑神弓在她手中时而成型,幽绿箭矢如同索命毒蛇,离弦而出便精准洞穿数只低阶灵骸的头颅或核心,箭雨泼洒,为离渊扫清侧翼威胁。下一刻,弓身“锵锵”两声,双生逆鳞刃弹出,她瞬间切换近战姿态,幽蓝的玄冥真水缠绕刀锋,化作致命的寒光,刁钻地斩向试图从离渊左侧死角扑来的岩石灵骸。

离渊则如同人形雷霆风暴。尽管裁罪刀不在手,但他并指如剑,每一次点出、每一次挥斩,都带起刺目的紫黑色雷光。

雷蛇狂舞,轰鸣炸响,将扑近的藤蔓灵骸电成焦炭,将泥土巨人炸得四分五裂。更惊人的是,云漓那无孔不入、带着蚀骨寒意的玄冥真水弥漫战场,非但没有干扰他的雷霆,反而成了绝佳的导体。

紫黑色的狂暴电流顺着幽蓝的寒水疯狂蔓延、跳跃、交织成网。水与雷的结合,产生了远超单一属性的恐怖杀伤力。被寒水沾染的低阶灵骸,瞬间被紧随而至的雷电劈得灰飞烟灭,连那只巨大的金术灵骸坚硬的骨甲上,也被跳跃的电弧灼烧出焦黑的痕迹。

一时间,雷光与水刃交相辉映,竟在潮水般的灵骸群中硬生生撕开了一片空间。酣畅淋漓的鏖战,竟让这对死敌暂时忘却了彼此的仇恨,只剩下最纯粹的、对抗毁灭的本能。

然而,在这激烈的对抗中,两人的状态却在急剧变化。

离渊那双冰冷的金瞳深处,一抹极其暗淡、却令人心悸的猩红光芒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一闪而逝。他的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癫狂的呓语在嘶吼、在诱惑:“杀。杀光它们。吞噬。毁灭。让雷霆焚尽一切。

”这声音如同跗骨之蛆,让他越战越勇,每一次雷霆的爆发都比上一次更加狂猛,近乎透支地压榨着残存的神力。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兴奋战栗,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近乎享受的、带着毁灭意味的弧度。

而在他右侧的云漓,感觉却截然相反。强行催动玄冥真水的反噬,如同冰冷的毒藤,在她经脉脏腑中疯狂蔓延、绞紧。

每一次拉弓,每一次挥刀,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榨取力量。她只觉得意识如同陷入泥沼,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重,如同背负着万钧山岳。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重叠,灵骸狰狞的面孔和离渊狂暴的雷光都变得扭曲不清。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她喉间挤出。

下一秒,她痛苦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再睁开时——

视野天旋地转。她竟然……飘在了半空中。

云漓惊骇地“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此刻的身体近乎透明。一种无依无靠、轻飘飘的虚无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慌忙看向地面。

只见她自己的、那具穿着破碎囚服的“肉体”,在失去意识的瞬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毫无征兆地、沉重地朝着冰冷的地面直直砸落下去。

“喂。你——

”离渊近乎是本能地嘶吼出声。他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右手腕被银铐猛地一拽,一股巨大的下坠力传来。他硬生生止住了劈向一只灵骸的雷指,左手闪电般伸出,在那具失去生气的躯体即将砸落地面的前一刻,险之又险地将其接住,揽入怀中。

怀中身体的冰冷和毫无反应的沉重感让离渊心头剧震。

他低头看向那张被青面獠牙面具覆盖的脸,金瞳中翻涌的猩红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压下去一丝,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和一丝惊疑。“你怎么了。醒醒。你没事吧——”

就在他心神被怀中变故牵动的这电光火石之间。

“吼——”

那只一直被花烬染屏障和两人默契配合暂时阻挡的四阶金术灵骸,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空隙。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巨大的、覆盖着冰冷金属骨甲的拳头,如同崩塌的山岳,朝着正抱着云漓身体、心神不宁的离渊,狠狠砸下。那拳风之猛烈,甚至将周围的低阶灵骸都掀飞出去。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离渊瞳孔骤缩。抱着云漓,他根本无法全力闪避或格挡。裁罪刀不在手,仓促间凝聚的护体雷光在这蕴含恐怖金行之力的重拳面前,显得如此单薄。

就在那巨大的骨拳即将把两人砸成肉泥的刹那——

“给老子——停下。”

一声近乎破音的怒吼从旁边炸响。

只见陆吾须发皆张,表情极度扭曲,额头青筋暴突。他并未冲向灵骸,而是将左手五指箕张,死死对着那金术灵骸砸下的巨拳方向,手臂和整个身体都在疯狂地颤抖,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虚空拽住了一根无形的、沉重到极致的锁链。

他体内残存的金之神力如同沸腾的开水,不顾一切地翻涌而出,在他虚抓的左手上爆发出刺目的金芒。

“呃啊——”陆吾发出痛苦的嘶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行了……这他娘的抵老子……全年运动量……腰……腰要断了。”

那势不可挡的巨拳,竟然真的在离渊头顶不足三尺之处,被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拽住、凝滞在了半空中。

金术灵骸发出愤怒而困惑的咆哮,疯狂扭动身躯,试图挣脱这无形的束缚。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花烬染指间翻飞出无数朵燃烧的烬火梅花,如同灵动的火蝶,精准地扑向几只试图趁机偷袭陆吾的低阶灵骸,瞬间将它们烧成飞灰。

她美目飞快地扫过被陆吾强行定住的金术巨骸,又瞥了一眼离渊怀中生死不知的云漓,以及陆吾那快要支撑不住的惨状。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一个被遗忘的关键信息猛地浮现。那是她在某本极其古老的、关于蚀气异化怪物弱点的残卷上匆匆一瞥看到的记载。

“关节。”花烬染清亮而急促的声音如同穿透战场的利箭,猛地响起,直指那只挣扎的金术巨骸。“它的弱点在甲胄覆盖下的关节连接处。尤其是颈后、肩肘、膝弯。那里的骨甲最薄,蚀气核心的防护也相对脆弱。攻击那里。”

陆吾的力量瞬间崩溃,金芒溃散。那凝滞的巨拳挣脱束缚,带着更狂暴的怒意,直劈而下!骨刺撕裂空气,死亡阴影笼罩抱在一起的两人。

离渊瞳孔紧缩。裁罪刀瞬间在他空出的右手凝现。没有丝毫犹豫,他倾尽仅存之力,将那柄紫电缠绕的三尖两刃刀朝着巨骸胸腹间的甲胄缝隙,狠狠掷出!

刀如离弦紫电,直刺目标。

骨刺的尖端几乎要触到离渊的额发,白虎啸岳吓得用爪子捂住了双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庞大的金术灵骸动作骤然僵住,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量,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向前栽倒!沉重的躯体砸在地面,激起漫天尘土。

造成这一切的裁罪刀,正精准无比地卡在它胸甲一道细微的接缝正中。刀身深深没入,只余刀柄在外。

紧接着,刺目的紫色雷光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熔岩,猛地从灵骸体内爆发出来!无数道狂暴的电蛇顺着金属骨甲的缝隙疯狂流窜、炸裂!

“滋啦——!噼啪——!”

刺耳的电流爆鸣声响成一片。那坚不可摧的金属躯壳,在这股由内而外的毁灭性能量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解!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爆响,巨大的灵骸彻底炸开,化作数百块焦黑的金属零件和冒着青烟的碎骨,叮叮当当地滚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和残留电流的“刺啦”声。

尘埃弥漫,碎屑纷飞。离渊抱着云漓,半跪在残骸之前,微微喘息。白虎的爪子悄悄挪开一条缝。那道墨绿色的身影,在爆炸烟尘的掩护下,如同融入林间的影子,悄然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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