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堂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扯了扯绳索示意韩璐冷静下来——或者，更像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外出绝非死亡条件，至少不该是必死的禁忌。”
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像是在说服自己，攥紧绳索的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除了离开古堡，我们什么都没做，不可能无缘无故触发危机。”
副本怪物从来不讲道理。哪怕他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就被盯上了也不是什么怪事。
可罗玉堂作为整个队伍的核心成员，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韩璐没有回应。
她顺着绳索的力道向前摸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浓雾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和方向感，只剩下绳索上传来的微弱拉力，提醒着她不是孤身一人。
她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感比周围无孔不入的雾气还要重，如同附骨之疽，始终与他们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那种被窥视的寒意，时走时停，阴冷得仿佛就贴在后颈。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动攻击，或许只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二十分钟的煎熬后，荒坟终于还是出现在视野中。周围的雾气像是被某种力量去上，对这片土地避如蛇蝎。而那个如影随形的存在，也在此刻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那是什么东西？”松开紧绷的神经，韩璐夸张地拍着胸口顺气，声音里带着意思颤抖，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她抬起头，正对上了唐刀男困惑的目光。
“刚刚……跟在我后面的是你？”唐刀男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韩璐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本该走在她前面的姜祈生，竟然凭空消失了！
绳索断开了，断口处被打了一个粗糙的结，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嘲笑着她的后知后觉。
“从城堡到荒坟只有这一条小道。”比他们后一步到达的罗玉堂眯起眼，从唐刀男手中接过那一截断绳，“她顺着小道走，不出意外的话，片刻功夫就能找到我们。既然消失了……”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骤然掠过。
“只能是偏离了道路。”
唐刀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指向荒坟地外的浓雾，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如果是那样，我们进去也是白搭。”
这是要听天由命。
“不行。”韩璐突然拔高音调，清亮的嗓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尖锐，她当即表示反对。
“李江江只是个新人，放任她在危险环境中落单，根本活不下来。”
“我们见过的新人还少吗？哪个不是死得不明不白？”罗玉堂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还是说你完全是出于私心？那我劝你清醒一点，副本容不下这么多好心人。”
他冷笑一声：“想找死，尽管去救。”
韩璐瓷白小脸上浮现出与甜美外貌截然不符的凌厉，她扬起下巴，说道：“别忘了，没有我这个‘女巫’，你们谁都过不了降灵会这一关。”
此话一出，火药味渐浓。
若是姜祈生在此，定会惊讶于这个看上去古灵精怪的少女竟有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
僵持许久，罗玉堂嗤笑一声，率先打破沉默。他阴鸷的目光在韩璐脸上扫过，权衡利弊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的队友撕破脸，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划算。
“绳索是她自己弄断的。”他举起那截断绳，指尖捻过焦黑的断口。
绳结松散歪斜，系得仓促又潦草，一看就是仓皇之中胡乱系上的。这样粗糙的手法，居然能撑到现在都没散开，简直是个奇迹。
“她既然是自己跑出的，说不定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罗玉堂没说错，确实是姜祈生亲手用打火机烧断了绳索。
就在几分钟前，浓雾中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姜祈生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只模糊着看了一样就认出那人穆潜！
那个怪物身后跟着的人，是她五年前亲眼看着下葬的穆潜！
真的是他吗？
假如尸检报告是真的，假如穆潜确实已经死了，那现在这个在浓雾中行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幻觉？亡魂？还是说……在这个诡异的游戏里，死人真的可以复活？
恐惧如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冰冷的窒息感从胸腔蔓延至四肢。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绳索被烧断的瞬间，理智似乎也随之断裂。
如果浓雾中的怪物追着她而来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放弃追上去，她或许就能得知五年前所有的真相。
只犹豫了几秒，她就追了出去，脚步仓皇。
那人的身形快如鬼魅，在迷雾中时隐时现，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姜祈生拼命追赶，可对方似乎对地形了如指掌，几次险些将她彻底甩开。
短短几分钟，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不出意外，姜祈生最终还是追丢了。
更可怕的是，当她猛然回神时，四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浓雾，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吞噬殆尽。
现在怎么办？要怎么回去？
姜祈生喘着气，停下脚步，终于感到了恐惧。
不过，比起未知的危机，她更害怕的却是下一秒，迷雾中有个怪物跳出来说：
“嘿，这一切都是幻觉……其实穆潜早就死啦，死得透透的，根本不可能复活。”
事情总是喜欢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之前那东西不再如阴魂般尾随大部队，反而转枪头向着落单的姜祈生而来。
这下姜祈生终于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样。
与其说是怪物，还不如说是某种畸形的巨人。它的皮肤覆盖着山岩般的鳞片，脸上堆积着大小不一的肉瘤，肿胀的褶皱几乎完全吞噬了眼睛。最骇人的是它的左臂——整条手臂齐根而断，断口处蠕动着暗红色的肉芽。
“吼——“
巨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锯齿般的獠牙，以惊人的速度向她冲来。姜祈生的血液瞬间凝固，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她转身就跑，双腿机械地交替着，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怪物奔跑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粗重的喘息声几乎喷在她的后颈上。死亡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生死一瞬，姜祈生突然停下脚步。
如果——如果刚刚那人真的是穆潜，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怪物撕碎。
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姜祈生猛地转身，直面那骇人的怪物。
她绝望地闭上眼等待自己的命运，甚至能感受到尖锐的利爪即将刺穿胸膛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