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姜晚舟能感觉到他话语中压抑的情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晚舟抬起头，对上陆野那双深邃的眼睛。
陆野将报名表放在桌上：“陈明华教授的班是夜校里最难进的，每年只收二十个学生，报名的人却有上百。”
他停顿了一下，“而你不仅拿到了报名表，还得到了破格录取的机会。”
姜晚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陈教授只是看我计算材料用量很准确，觉得我有潜力...”
“只是这样？”陆野打断她，“姜晚舟，你明明有数学天赋，却从没提起过；你计划上夜校，却一个字都没跟我说。”
她没想到陆野会这样解读她的沉默。她不是故意隐瞒，只是...只是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习惯了不向任何人交代自己的计划。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陆野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眼中的失望更深了。
“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是坦诚的。”他声音里带着疲惫，“看来是我想多了。”
陆野转身走向门口。
“陆野！我不是故意瞒你。”姜晚舟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只是...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解决。”
陆野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如果你连最基本的分享都不愿意，那我们之间算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我知道你可能还没准备好，”陆野继续说，“我可以等...”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
陆野借口学校有项目，连续几天没有回家。姜晚舟则把自己埋在工作中，白天跑装修，晚上研究夜校的考试资料。
但每当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姜晚舟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陆野失望的眼神。
第二天是夜校入学考试的日子。姜晚舟整晚没睡好，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
考试设在S大的教学楼。考场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姜晚舟找到自己的座位，试卷发下来后，她发现题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大部分是高中数学基础，还有一些逻辑思维题。
她埋首答题，渐渐忘记了紧张。
考试结束后，姜晚舟放松了很多，重新规划了这段时间需要做的事，又拿出账本翻了翻。
目标在一步步完成，进度比她想象的快，但还有一件事没做，股市。她完全可以靠信息差去迅速积累资本。
姜晚舟将几沓钞票在床上摊开。这是她这段时间跑装修中介、摆地摊攒下的全部家当。数完最后一张，总数定格在28760元。
“够了。”她对着报纸上的证券交易所公告轻声说。
这些钱刚够证券开户的门槛，可以先拿一部分试试水。不过…她没有本地户口，也没有单位介绍信，连开户的资格都没有。
姜晚舟将报纸折好，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正规渠道走不通，那就另辟蹊径。
第二天一早，她比往常提前两小时来到批发市场。不是去进货，而是径直走向最角落的那个茶叶摊。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人称“老金”，据说早年倒卖国库券起家。
“金叔，”姜晚舟低声问，“听说你这儿能代开股票账户？”
老金眯起眼睛打量她：“小丫头懂得不少啊。”
他慢悠悠地沏了杯茶，“不过现在查得严，要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块。姜晚舟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钱：“帮我开一个。”
走出市场时，姜晚舟的脚步格外轻快。
一周后。
姜晚舟带着证件来到证券营业部。
营业部门口的铁栅栏外已经排了二十多人，有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大叔正啃着馒头，见她过来就笑：“小姑娘也来炒股？”
“跟着看看。”
营业部大门一开，人群呼啦啦涌向柜台。
她把股东代码卡、身份证和存折推进柜台窗口。
“转证券保证金。”
钢印“咔”地一声盖在转账单上，从此这笔钱就划到了她在证券公司登记的账户。
姜晚舟盯着墙上的电子屏。
“恒通银行、万居地产、圳通股份......“她咬着嘴唇，笔在记账本上快速划拉着。
手里的钱不够同时买下所有看中的股票。
“买哪只好......”
恒通银行现价11.87元，比她记忆中的历史低点还便宜两毛三。她记得这支股票，在未来会翻几十倍。
她又看向几只新上市的股票：
“S中意、S火炬，现价8.24元......”记忆中，这类新股在熊市里反而容易炒出短线行情。
穿红马甲的交易员接过她的委托单：“S中意，1000股，恒通银行，500股。”
“佣金千分之三，保证金够吗？”交易员翻看她的账户余额。
姜晚舟点点头，眼睛盯着柜台后的电子屏。
拿到交割单时，她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这张轻飘飘的纸片，将是她在1993年撬动命运的第一根杠杆。
第一天买完，她整夜没睡着，生怕记错了行情。
一周后，S中意果然涨到11块。
姜晚舟却在营业部门口来回踱步，S火炬也开始动了。
她跑到交割窗口，咬牙卖出一半S中意，买入S火炬。
“又涨了！”旁边的大爷拍腿大叫。
可姜晚舟盯着分时图上的波动，紧紧攥着交割单。她知道这种行情随时可能反转。
当S火炬冲到14块时，她果断清仓。
柜台交易员递来交割单时说：“小姑娘，世纪星芒今天跌到3块8了，听说要重组。”
姜晚舟心头一跳。这支股票她知道，熬过熊市后，它会成为未来十年的牛股。
“买1000股留着。”
就这样折腾了一个月，姜晚舟在几只股票间来回倒腾。赚的钱还没捂热，又急着投入下一只。
直到某天，资金已经翻到五万二。她看着存折上的数字，这可比她预想的快多了。
每次路过证券营业部，看着电子屏上跳动的数字，姜晚舟都会想起那个在监狱里死去的李小芳。
现在，她终于找到了最锋利的复仇武器，不是菜刀，而是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