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要你(1 / 1)

卢渊拄着戒杖,神色震怒,难以置信。

他紧盯着堂下的赫连诀,许久,才一字一顿开口:“你们铁弗王廷一向属意平冉公主,如今却大张旗鼓上门,改要我卢家嫡女……我卢家何德何能?”

赫连诀神情淡漠,垂眸拂袖,语气从容:“我何时说过,不娶公主?”

厅中霎时寂然。

卢渊一怔,众人亦怔,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赫连诀抬眸,声如金石:

“公主,我娶。你卢家嫡女,我也要。”

“你说什么?”卢渊低声怒斥,“你竟要两人皆娶?”

“非皆娶。”赫连诀伸手指向卢思遥,唇角泛起一丝笑,“她为正妃。”

“公主为侧。”

——

与此同时,皇城之中。

金銮殿内,朝钟初鸣,百官肃立。

一封急信自北关疾驰而至,侍从将诏递上。皇帝展开金文玉诏,才读数行,脸色便彻底阴沉。

他拇指一扣,猛然将诏书摔上御案,冷声喝问:

“此事,谁知情?”

殿内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近侍唯唯诺诺拾起诏卷,朗声而读:

“铁弗王廷左贤王赫连诀,愿迎娶范阳卢氏嫡女卢思遥为正妃,北苑平冉公主为侧妃,以结胡汉之好,固两朝之谊——”

“荒唐!”

皇帝一声怒吼,袖袍一挥,茶盏碎裂一地。

“这分明是羞辱!对我北苑的赤裸裸羞辱!”他怒极反笑,声音低冷,“好个目中无人的匈奴蛮族!”

朝堂哗然,御阶下群臣齐跪进谏:

“陛下,赫连诀此举,是逼我朝吞声忍辱,万万不可应允!”

“请陛下拒婚、斩使、退礼!”

“若不惩之,何以固边疆、安天下!”

群议汹涌,殿外寒风如割,宫中风声怒号。

皇帝端坐龙榻之上,缓缓闭目,指节泛白,怒极未发。

他心知肚明——若斩使,匈奴必借此挥兵南下;可若答应,此举便是国耻加身。

案上诏卷,“卢思遥”三字在烛火下微微泛光,仿佛利刃,直刺群臣双目。

——

卢府内宅。

卢思遥卧于锦榻,双腿缠药,火烧般的痛楚令她冷汗涔涔。

赫连诀坐于榻旁,轻轻为她掖好毯角,动作小心,生怕碰疼她。

她静静看他片刻,忽然轻笑:

“赫连将军,今日堂上好威风,竟敢让我北苑公主为妾?”

赫连诀眼眸一闪,低声问:“你……吃醋了?”

卢思遥摊手:“我为何要吃醋?”

他神情微滞,低声道:“我答应过你,不纳妾的。”

卢思遥却摇头,语气坦然如水:

“我从不怀疑你发誓时的真心。”

“但真心,会变。”

“若哪日你变了,我也认了。左右,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赫连诀怔住,眸中光影微黯。

良久,他冷哼一声:“你倒看得开。”

“若非我及时赶来,今日你怕是半条命都要交代了。”

“那又如何?”卢思遥眉梢一挑,语气淡淡,“我本就故意的。”

赫连诀目光骤寒,几乎不信自己所闻。

“你是……故意挨打?”

“你从哪儿找来的那卷书?”卢思遥淡淡看他一眼,唇角含笑,“刚好正合我意。”

“我正盼着父亲狠罚我一顿,最好打得皮开肉绽,卧床不起。”

“你……”赫连诀低斥,“卢思遥,你疯了。我不许你伤了自己。”

卢思遥却撅嘴一笑:“左贤王,若论疯,我又怎及你十分之一?”

她垂眸摩挲着被勒红的手腕,语气轻描淡写:

“明日慕容府设宴,原本应是我与慕容晨定亲之日。”

赫连诀倏地起身:“京中无讯,你怎得知?”

卢思遥斜睨他一眼,语调悠然:

“赫连将军的消息网看来也并非无孔不入。”

“我与他,早有约定。”

此言落地,似火星坠入赫连诀心口,点燃暗焰。

“你——”

“不过,”卢思遥忽而一笑,唇角勾起,“但我现在后悔了。”

她抬眸,冷意如霜:

“你今日堂上搅局,使得满城皆知,这门亲事成了笑话。”

“虽白挨一顿打,也算值了。”

赫连诀凝望她良久,低声道:

“卢思遥,你怎从不想后果?若真伤了……”

她不等他说完,便合上眼,靠回软枕中,淡淡地问:

“那你又可曾想过后果?”

赫连诀沉默。

“所以啊,左贤王,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比如——你今日所谓纳妾,恐怕也并非真心。”

“北苑、大成乱斗多年,都需要时间修养兵息。铁弗王廷意在寻一位有价值的人质,我这个世家女自然不及公主重要。”

“我猜铁弗不想挑衅北苑,是我们的左贤王自作主张下了这步棋。”

“为的是逼北苑弃车保帅,而我这个‘车’,正是左贤王心里想吃的一颗棋。”

她睁眼望向他,眼中星光点点,语气缱绻:

“我说得对吗……阿诀?”

她特意拉长了尾音。昏黄灯火下,她的眸光如水中影月,照出他心底所有秘密。

赫连诀低声喃喃:“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卢思遥淡声一笑:“你就没想过后果?若铁弗王廷震怒,拿你问罪——你又当如何?”

赫连诀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地看着她,指尖微颤,仿佛许久未曾如此无措。

片刻,他低声开口,声音像是压着风雪:

“我此番欺了君令,王廷中皆不知我意。”

“若一切顺利,我便携你北上;若失败,我自会承担一切后果。”

卢思遥目光一动,怔怔望着他。她声音轻颤,分不清是恼怒还是心疼:“你把你命压在我一个女子身上?”

赫连诀看着她,缓缓低声:

“我要你,就够了。”

“傻子。”卢思遥唇瓣微动,她别开目光,将目光落在远处半开的窗棂上。夜色如水,风吹过灯火,跳动的微光仿佛也动摇了她的心思。

“此局,我有破解之法。”

——

铁弗王廷·和林大帐。

王帐之中,诸部首领列坐,帐中气氛压抑。

坐于主位的铁弗大王神情铁青,将北苑送回的密信重重掷在案上:

“左贤王擅改国策,自定婚约,竟让公主为妾,世家女为正。北苑岂肯罢休?若逼急了他们,我们又当如何应对?”

右将军拔剑出鞘:“属下请命,修改和亲文书致歉,即刻派人将其押回——严惩不贷!”

一名老臣拱手沉声:

“非也。陛下,左贤王此招虽险,却亦是奇策。若能成局,折北苑威风,于我百利无害。”

另一人冷笑:“说到底,不过是被一个汉女迷了心窍!这等男儿,怎堪为王庭栋梁?”

铁弗可汗眉头紧锁,良久,才缓缓开口:

“传令——暂不动他。但若他此局失败……不必等本王开口,诸位自可执法问罪。”

——

次日清晨,北苑朝阳微露。

一辆不显眼的素木软轿悄然自卢府而出,直往皇城而去。

轿中,卢思遥坐姿端正,身着深青朝服,腰束银绣团纹鸾带。她脸色苍白,眼中却无一丝疲意,眉间一粒朱砂点得分明。

她未惊动家中任何人,只一人,前往金銮殿。

当她跪于丹墀之上,满朝震动。

百官惊讶这位昨日方被杖责、险些卧床不起的卢家嫡女,今日竟敢不宣而入,强闯金阶,面见天颜。

皇帝端坐龙榻之上,望着殿前那道纤瘦却笔挺的身影,眸中一闪而过复杂莫名。

“卢思遥,你可知此举,乃大不敬之罪?”

卢思遥长揖为礼,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臣女知罪,但事关天下之局,不得不言。”

皇帝眉眼微沉:“你要说什么?”

她跪伏在地,声音依旧镇定如水:

“陛下昨夜已得铁弗来书,左贤王赫连诀请娶臣女为正妃,公主为侧。”

“此事陛下若拒,边防必危;若应,皇家颜面难保,士族百姓也必将非议不休。”

“陛下如今左右为难,臣女愿为此局解一线之困。”

皇帝冷声问:“你能解?”

卢思遥抬头,目光坚定:

“陛下可下诏封臣女为‘公主’,以此身份出嫁,方可安定铁弗,避免一战。”

殿中哗然。

她虽病体未愈,却言辞不乱、气息不颤,一如霜雪中的梅花,凌寒而开。

须臾,龙案之后,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缓:

“卢思遥,你可知和亲之路艰难险阻,你不怕?”

卢思遥垂首,语声平静:

“百年卢氏,门楣清誉是荣耀,更是重担。为国,为人民,臣女不怕。”

“若牺我一人,可换天下太平,臣女无怨无悔。”

半晌,皇帝望着她,缓缓开口:

“你有此等风骨,此乃我北苑之幸。”

“卢思遥,自今日起,朕封你为‘平成公主’,择吉日成亲,嫁入铁弗,弘扬我北苑国风。”

卢思遥抬首,眼神平静无波:

“臣女谢主隆恩。”

那一刻,朝中文武皆无声。

众人看着这个身披素衣的少女,缓缓叩首,宛若铁血将军上阵赴命,而非一位待嫁闺中的娇女。

那日,金銮殿前,百官立于朝台两侧,皇帝亲发册封诏。

金册朱印,手书御笔,记下史书一角:

“范阳卢氏,忠诚可嘉。卢氏有女,门风肃穆,礼仪昭然。今册封其为平成公主,赐印赐册,以礼嫁于铁弗王廷左贤王赫连诀,以固胡汉之盟,定两朝之谊。”

-

“什么?自请和亲?!”

卢渊拍案而起,惊怒交加。

他一早便因昨日堂前之事心绪不宁,避嫌告假,未入朝堂。怎料还未用早膳,便听闻卢思遥竟擅自进宫,向圣上请缨出嫁和亲!

这消息宛如惊雷炸响在厅中,震得他浑身发颤。

“这逆女!”他怒吼着,抄起案角的戒尺便往后宅赶去。

才踏进回廊,便正撞见卢思遥自外而归。

她身披深青朝服,步履不疾不徐,神情沉静如水。她额间一点朱砂分外鲜明,眼中毫无惧色。

“你可还有脸回来!”卢渊怒极反笑,举起戒尺就要挥下,“你这般擅作主张,想过后果吗?”

“想过。”卢思遥却不避不闪,沉声开口。

她从袖中取出那方封印尚温的诰书,稳稳托于掌上,递至父亲面前。

卢渊身形微震,眼见那御印红章,呼吸一滞,怒火仿佛被生生钳住。

他颤声道:“你……你竟以己之身,换天下之安?!你才多大,懂得什么——”

“我懂。”卢思遥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我知父亲痛恨这混乱世道,毕生所求无非重振汉族荣光。在这一路上,父亲也做了不得已的选择,难道不是吗?”

“比如——贺兰氏,还有卢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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