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做的馄饨好吃吧？”黄英霞摇着蒲扇笑眯眯的问。
“好吃。”王冠桦竖着大拇指，含糊不清的说。
姜作林放下筷子，翘着兰花指，扯了张抽纸压在领口处，“这么说吧，外婆的馄饨让我一下子穿越到了法国米其林三星餐厅。”法字还特地用了第四声。
“哎呦，太夸张了小林。”黄英霞用蒲扇盖着嘴笑个不停，“下次常来啊。”
除了跟个打了胜仗的公鸡似的姜作林和飘飘然的黄英霞，剩余几天面面相觑似乎可以看到对方脸上的黑线。
吃完饭，五个人个人摁住黄英霞，让她在摇椅上休息，把厨房和客厅都收拾干净，陈南禾才把四个人送出门。
刘烨泽和陈南禾站在院口，等三个人走远，刘烨泽低头看向陈南禾，“要不要去我家看看？现在还是空荡荡的，我想再添置点东西。”
“啊？”陈南禾哽了一会，“好……好啊。”
“你这个书架这么大，光放书显得很空啊，你看中间镂空的这个大空缺，可以种一盆文竹，重新买沙发的花销太大，可以买那种整片整片的沙发套，上下都可以盖住，还有这个茶几有点太小了可以放在旁边，随手摆个水杯之类的，然后你再添置一个大点的餐桌就可以在这吃饭了。”陈南禾头头是道的说了起来，“还有你可以买一个大的落地灯，晚上看起来还挺温馨的，我之前就买了一个，我给你发链接。”
“对了，厨房的用具你准备齐全了吗？”陈南禾抬头问。
刘烨泽这才移开黏在陈南禾额头的目光，“还没呢，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哦。”陈南禾暗暗握紧拳头鼓足勇气道：“你一个人住，做饭又不方便，你以后直接来和我家吃吧。”末了又补充道：“这也是外婆说的。”
“这样吗，那我不客气了。”刘烨泽说。
“啊？”陈南禾都准备好和刘烨泽客套一下了，结果他这么快就答应了？
“怎么了？”刘烨泽笑着问，脸上的笑明显的昭示着他已经看懂了陈南禾的内心活动。
陈南禾连连摇头，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三步并作两步的逃离刘烨泽家。
“你送他们送这么久哦。”陈南禾刚刚踏进院门黄英霞就问道。
“你刚刚不是在厨房偷偷给我说，刘烨泽一个人住可怜，让我喊他一起吃饭吗，我就说去给他说了。”陈南禾说。
黄英霞长长叹口气，“才十六岁的小伙子，自己一个人出来租房住，也不知道他家是怎么了。”她眼睛缓缓闭上，“世上还是苦命多。”
“他遇到您这个善良老奶已经很幸运了。”陈南禾握着黄英霞皱皱巴巴的手笑着说。
黄英霞抬眼瞥了一眼陈南禾，“胡说八道。”
“本来遇到你就是很幸运啊，我觉得所有人遇到你都会有好运，因为我也是。”陈南禾撒娇般把脸贴在黄英霞手上，“外婆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大福星。”
黄英霞低低的笑了，又轻轻摇头。
夏天天暗的慢，但暑假的时间过得很快，黄英霞把素瓜豆的汤端到桌上，陈南禾一抬头，才发现天已经昏黄了。
“给小泽打电话让他过来吃饭了。”黄英霞说。
早上吃个馄饨的功夫，黄英霞已经把四个人的家底摸清了，尤其心疼刘烨泽，他也很乐意帮这个孩子，不仅仅是有一颗善心，还因为他们都是陈南禾这么多年，唯一带回家玩的朋友，要是她知道几个人什么才刚认识的估计就没这么开心了。
陈南禾想着憋不住笑了，“好，我马上通知到位。”
三个人吃饭也不缺话，因为黄英霞特别能唠。
三盘菜一碗汤全干干净净吃完，刘烨泽擦着嘴，“晚上北门广场有杂技表演，外婆……南禾，你们要不要去看。”
黄英霞下意识笑着答应了，后知后觉的看向陈南禾，陈南禾感受到了两个人的视线哽住几秒，心跳过快呼吸困难脑仁疼，一系列焦虑躯体化的反应接踵而至，她抬头笑了笑，“好啊。”
她总要面对不是吗，她要学会不那么在意那些眼睛那些嘴。
小林先生：要出发了不
小花：OK的呀，我家离小北门近，我先找祖宗去
小花：@禾苗旁，你去吗，烨哥给你和外婆说没
小林先生：够不见外的外婆都喊上了
火华十：说了。
小花：@小林先生，要你管，滚dan
陈南禾被手机里一连串的消息惊了一下，她的手机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班群里的人讨论5.25心理节义卖，赶紧打开锁屏回复。
禾苗旁：我去
小林先生：别骂人啊
禾苗旁：……好冷
小林先生：伤心.JPG
黄zy：我OK了
小花：我马上来，祖宗
陈南禾关掉手机，正对上刘烨泽的目光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和人面对面在手机上聊天怪怪的。
“我去洗碗了。”刘烨泽端起两盘剩菜说。
“啊。”陈南禾连忙把空碗摞在一起，“我来清碗。”
两个人洗碗，一个用洗洁精洗油污，一个用清水冲泡泡，速度极快，甚至洗完的时候还意犹未尽。
“小禾苗啊，你快去换奶奶给你买的新裙子啊。”黄英霞说。
声音里的兴奋都要溢出来了，这是陈南禾为数不多愿意和她一起去全是小镇人的公共场合，她开心得不得了。
“我放完碗就去。”陈南禾蹲下放盘子，突然想到桌子需要擦抬头看着刘烨泽，待对上目光，抱歉的笑了，“要麻烦你擦一下桌子之类的了，我还穿的睡衣，我要去换一下衣服。”
刘烨泽也蹲下身来，两个人平视他笑着说：“我刚刚听见外婆说了，我默认我们有你不用考虑太多直接做自己想做的事的默契，所以以后不用客气，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
陈南禾感觉右耳耳廓发热，点了下头慌忙跑了。
刘烨泽忍不住笑出声，实在是可爱啊。
“走吧。”陈南禾理了下裙摆不自然的说。
鹅黄色的蛋糕群衬得未施粉黛的她整个人气色极好，白色的开衫也恰到好处把俏皮的吊带设计转变成了温柔。
“真漂亮。”黄英霞拉着陈南禾的一对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怎么看也看不够，笑得跟朵花似的朝刘烨泽扬了下下巴，“小泽你看，好看吧。”
“好看。”刘烨泽说完，别过头放下手里的抹布，“我们走吧，他们四个已经在北门广场了，我们在南门路程长。”
“走走走。”黄英霞乐呵呵的应和。
大老远，陈南禾就看到了疯狂招手的王冠桦和凹造型的姜作林，以及站在王冠桦身后冷漠的……黄祖瑜，还有神色各异打量他们的大爷大妈。
她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一靠近两个大嗓门就异口同声喊道：“哇陈姐你今天好漂亮。”
陈南禾的焦虑被这泥石流一样势不可挡的呐喊冲走，只想一人的嘴分配一只手，让他们闭嘴。
“嘘。”刘烨泽把食指贴在薄唇上。
“咋啦？”王冠桦疑惑道。
黄祖瑜和两个人对视，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只是看起来人走了一会了。
“没啥，走吧。”陈南禾捂脸道。
“这有位置，快来啊娃娃们。”黄英霞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进了里面布置的会场对着几个人招手。
“来喽。”王冠桦立马接话。
几个人以黄英霞为圆心，左边两个右边三个的坐下了。
白色的火车上挂着褪色的横幅，上面印着“民间艺术团”，杂技演员们还在车厢里准备。
陈南禾期待的注视着车厢，后面几个老奶的声音悠悠的飘了过来。
“这是陈家姑娘吧。”
“克死一家那个？”
“长这么大了，还有点样子哦。”
“都让她一个人活了，怎么会没样子。”
“哈哈哈哈哈。”
陈南禾抓紧了裙子，深呼吸了好久，刚想回头对峙。
王冠桦已经恶狠狠的转身瞪着几个老奶了，余光中的几个人都齐齐转了身。
“你们几个死老奶是快活不成了，嫉妒别人吧。”王冠桦冷冷道。
“屁眼长嘴上了，满嘴喷粪呢。”姜作林嗤笑一声，“你们还活得起不。”
黄英霞是外来的，平常也与人为善，但这次她也不甘示弱的瞪着身后的几人。
“哪家的死小娃，会不会讲话，没教养！”双眼发黄微凸的一个中年妇女尖利的喊道。
“你嘴上也不积德，有什么资格讲这种话。”刘烨泽立马回怼道。
死鱼眼抱臂打量了一下刘烨泽，“哟我说是哪家太子，这么没教养。”冷笑两声道：“你爹死妈嫁人嘞，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陈南禾胸腔剧烈起伏猛的站了起来，“首先，我家头的人死不死不关你屁事，我没吃到你家米，其次刘家爹妈怎么样也不关你屁事，最好，你这种屁眼当嘴用的老贱货，全家倒霉一辈子。”一口气骂完，陈南禾叉着腰时刻准备迎战。
“你们两个裹在一起了，这么护到他。”死鱼眼使用了最破防的一招——造黄谣。
但也是最不讲道理就能让人输掉嘴仗的一招。
陈南禾突然想笑，笑自己这些年的害怕和焦虑，这些大嘴怪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这种人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天天嚼舌根，早晚死在自己那张破嘴上，你讲别人的都会报应在你全家和你身上。”陈南禾轻蔑的扫了一遍被真实就一直缩着的另外几个人，“你们也和她一样。”
“你们滚还是不滚。”陈南禾和身边的人对视，继续道：“要是觉得自己打得过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可以在这继续杠。”
“快滚啊，看到就恶心。”王冠桦无语道。
“还不走啊。”姜作林嫌恶的翻了个白眼看天，“我保证以后我家超市的免费鸡蛋不会有你们几个八婆的份了。”
这话一出几个人差没憋住笑了，姜作林是这样的，说的话约等于冷笑话，总是误伤友军。
几个长舌妇互相推攘着离开了会场，死鱼眼走到广场口还意义不明的吐了口浓痰。
“帅呆了，陈姐，你果然就配得上一声姐。”说着王冠桦抱拳屈膝唱了起来，“这一拜～”
陈南禾赶紧拽住王冠桦的两只手，“你快起来。”
几个人笑闹起来，黄英霞从头到尾都乐呵呵的，看向几个人的眼里满是缱绻的爱。
孩子长大了，黄英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