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最后的脸皮(1 / 1)

钱,这玩意儿,又亲又远,像根针,扎在陈家每个人的心口上。

尤其是大房的陈建国和刘芬,两口子在炕上一晚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眼都没合踏实。

两天后,陈秀英又把一大家子人叫到了堂屋。

这回,院门从里头被闩得死死的。

老太太不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啪”一声,拍在了八仙桌上。

那是一沓用红头绳捆得结结实实的钱。

有崭新的大团结,也有一毛两毛的零票,厚墩墩一沓,跟块砖头似的。

一屋子的人,嗓子眼儿瞬间都跟被堵住了一样,连喘气都忘了。

特别是周兰和陈建军,眼睛都在那沓钱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前几天,我让念念把卖相最好的那批土豆挑了出来。”

“托村长带信给了县里的赵主任,没说是卖,就说是咱们响应号召,在盐碱地上搞科学种田,有了点小成果,送去请领导们尝尝鲜,给点指导。”

“喏,这就是赵主任托人捎回来的奖励。”

她把钱往大儿子陈建国那边推了推。

“建国。”

陈建国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这钱,你拿着。”

“盐碱地是你领头开的,这头一份功劳是你的。”

“往后,是想把地再拾掇拾掇,还是盘算着养几头猪,你自个儿拿主意。”

“这是咱家的头一笔本钱,花的时候可得仔细着点儿。”

陈建国的手抖得跟筛糠一样,他看看那沓钱,又看看自己的娘,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刘芬站在他旁边,一张脸涨得通红,连脖子根都红了,两只手在围裙上死命地绞着,指甲掐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

二房那边,周兰的脸都绿了。

凭啥?这么多钱,一分不留全给了大房!

她刚想张嘴撒泼,就被陈秀英刀子似的眼神给剜了回来,硬是把话给憋了回去。

陈秀英懒得瞧她那副德性,又从布袋里摸出几张薄薄的纸片,拍在桌上。

布票!

还是几十尺的大票!

这年头,这玩意儿可比钱还金贵!

陈灵儿的眼睛“噌”地就亮了,像饿狼见了肉,死死盯着那几张布票,鼻翼翕动,呼吸都粗了。

可陈秀英接下来的动作,却像一盆冰水,“滋啦”一声,把二房心里那点火星子全给浇灭了。

她把那几张宝贝疙瘩似的布票,看都没看别人,径直全塞到了陈念手里。

“念念。”

陈念怯生生地抬起头。

“从今天起,你就是咱家的小管家。”

“这布票,咋使,给谁扯布做新衣裳,你说了算。”

“谁干的活多,谁真心为这个家,这布就给谁扯。”

“要是哪个光知道偷懒耍滑,心里头就惦记着自己的小九九,那他身上那件破衣裳,就再多穿几年吧。”

刘芬悄悄咽了口唾沫,再看侄女陈念时,那眼神彻底变了。

她这才咂摸出味儿来,老太太给这丫头的哪是几尺布票,这是能决定一家人脸面和里子的当家权柄啊!

陈建国也看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这么器重这个闷声不吭的女儿。

周兰和陈建军的脸,这下黑得跟锅底似的。

陈念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片,手心冒出一层细汗。

她抬头看了眼奶奶,奶奶正用眼神鼓励她。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奶奶的样子,也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

那是她用废纸自己偷偷钉的,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着家里每个人的工分。

“奶奶上了年纪,身子骨怕冷,该做身新棉袄,里子面子都得是新的。”

她声音还有点发颤,但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爹和娘开荒最辛苦,出的力最多,工分也最高,该一人扯块好布做件新外衫。”

刘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再看向陈念时,眼神里头一次有了真心实意的暖意。

“我……我天天记账算账,也算一份工,不过我人小,用不了多少布,做件上衣就够了。”

她说完,低头在本子上划了几下,再抬头时,目光落到了二房那边。

“这么一算,布票就只剩下个零头了。”

她把最后那一点可怜的布票推到桌子中间。

“大概……也就刚够给二伯的裤子,打个结实点的新补丁。”

陈建军的一张脸由青转紫,端着茶碗的手一抖,水都泼了出来。

他感觉全家人的眼神都跟锥子似的,一下下往他身上扎,火辣辣地疼。

周兰“嚯”地就站了起来。

可还没等她骂出声,一个更尖锐的声音先炸了。

“我不服!”

陈灵儿尖叫一声,疯了似的扑过来,目标直指陈念手里的布票。

“你个贼骨头!丧门星!这都是我的!本来就该是我的!”

她的脸扭曲在一起,眼睛里全是怨毒和嫉恨。

那尖长的指甲,根本不是去抢布票,分明是想挠花陈念的脸!

陈念吓得往后一缩,脸是躲开了,可抓着布票的手背上,却被狠狠划出几道血口子,血珠子当场就冒了出来。

她看着手背上的血痕,再看看奶奶鼓励的眼神,第一次没有忍。

她捏紧了手里的小本本,用颤抖但清晰的声音顶了回去。

“二婶,灵儿姐,这上面记着呢,谁干活了,谁没干活。”

“布票按工分给,这是奶奶立的规矩!”

“你们不服,是觉得奶奶分得不公道?!”

陈秀英脸色铁青,手里的拐杖“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放肆!”

但已经晚了。

陈灵儿在撕扯中自己也脚下不稳,她那件本就洗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只听“刺啦”一声,从胳肢窝到腰间,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里头那件发黄的、满是汗渍的衬衣,还有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全露了出来。

那德性,比村头要饭的还狼狈几分。

就在她衣不蔽体、疯癫撒泼的这一刻,院门外,挂在大队部墙上的大喇叭,突然“滋啦滋啦”地响了。

紧接着,一个清亮又激动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整个陈家村。

“喜报!喜报!”

“热烈祝贺我村陈念同志,因带领社员群众,在盐碱地上进行科学种田试验,并获得历史性大丰收,为解决我县粮食问题作出突出贡献,经县革委会研究决定,特授予陈念同志‘学农标兵’光荣称号!”

广播员的声音特意顿了顿,好像要让这消息砸得更响些。

“赵主任亲自批示,奖励英雄牌钢笔一支,高级笔记本两本!”

“请陈念同志,立刻到大队部领取奖励!我再说一遍,请陈念同志……”

堂屋里,像被人施了定身法,所有人都被这从天而降的大喜报给砸傻了。

院门外,也传来了村民们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声,无数道好奇、探究的目光,跟锥子似的想透过门缝往里钻。

一边,是衣裳破烂、撒泼打滚、脸上挂着恶毒表情的陈灵儿,活像个丢人现眼的跳梁小丑。

另一边,是手背上还渗着血珠,却用自己的骨气赢来了县里点名表扬的陈念。

她呆呆地站着,整个人都懵了,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头却像有一股暖流涌过,把四肢百骸都熨烫得舒舒服服。

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火辣辣地抽在了陈灵儿的脸上。

她的脸,在全村人的“注视”下,一瞬间,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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