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寒锋初试(1 / 1)

硝盐案揭发后第二日,辰巳之交。晨光初透,昨夜的雨气尚未散尽,空气湿冷而凝重

辰时。**雨霁,湿漉漉的天光透过花厅的雕花长窗,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草木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苏长风立于厅中,手中紧握着那份誊写工整的奏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那承载着苏家命运的纸张捏碎。他目光沉凝,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

“瑶儿,折子我已誊清三份。一份递中书省,一份留盐院备案……”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投向静立一旁的苏瑶,仿佛要将她重新审视,“……最后一份,托顾生携入场中,权作……策论之据。”

苏瑶上前,素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奏疏。**指腹冰凉,轻轻抚过墨迹淋漓的“硝盐蚀民,私引乱政”八字,如同触摸滚烫的烙铁。**她抬眸,声音放得极轻,却字字清晰如碎冰相击:

“父亲今日若于朝堂之上,直面弹劾陆尚书……便是与虎谋皮。须防他……反咬苏家‘知情不报’,共谋巨利。”她的目光穿透父亲眼中的震怒,直指那更深沉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苏长风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为官二十载的傲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为父浸淫官场二十余载,岂无后手?今日早朝之后,盐院大使会率兵直扑横塘仓,人赃并获!铁证如山,陆家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翻案!”

苏瑶闻言,**长睫微垂,掩住眸底一闪而逝的锐利锋芒。**父亲……终究还是将此案视作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敌倾轧。他不知那看似简单的“硝盐”二字背后,流淌的是陆家与藩王勾结、用以豢养私兵的肮脏血银!她要的,从来不是陆尚书一人罢官,而是**斩断那根深植于盐铁命脉的毒藤,连根拔起!**

“女儿斗胆,”她再次抬眼,目光温软而坚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请随父亲同往午门。若朝堂之上,有宵小质疑证词真伪……女儿,可作人证!”

苏长风微愕,看着女儿清丽脸庞上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决绝与担当,一丝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最终化为一声带着欣慰的叹息:“也好。瑶儿……终是长大了。”

父女二人行至回廊尽头,正欲登车。一道**娇媚得近乎甜腻**的声音,裹挟着晚香玉的浓烈香气,突兀地响起:

“哟~大小姐今日,好生威风呀。”

柳如烟斜倚着朱漆廊柱,指尖缠绕着一缕乌黑的发丝,**唇角噙着笑,眼底却淬着冰冷的毒液**,像一条盘踞在花丛中的斑斓毒蛇。

苏瑶脚步顿住,目光平静无波地扫向她,如同看一件死物:“妹妹有何指教?”

柳如烟扭着腰肢上前两步,**裙裾拂过湿冷的青砖,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她掩唇轻笑,声音压低,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指教不敢当。只是……陆家那位芝兰玉树的陆之遥公子,昨夜可是特意给我送了封信呢。”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欣赏着苏瑶的反应。

苏瑶神色未动,只淡淡问道:“信上写什么?”

“信上说呀……”柳如烟凑得更近,几乎贴着苏瑶的耳廓,**温热的、带着脂粉香气的呼吸喷吐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声音却如毒蛇吐信般冰冷刺骨:“若硝盐案的风波……敢沾上陆尚书一片衣角,他便能让咱们那位‘好爹爹’……在今日朝堂之上,‘一病不起’,再也开不了口!姐姐冰雪聪明,不妨猜猜……”她退开半步,歪着头,笑容甜美如罂粟,“陆家,有没有这个本事呢?”

**袖中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苏瑶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妹妹若真念及苏家血脉之情,便将那信……交出来。”

柳如烟眸光诡异地闪了闪,忽然又凑近,这一次,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地狱深渊传来的呓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姐姐……你前世被陆之遥一剑穿心,倒在血泊里的时候,眼神……也是这般倔强呢。”

**轰——!**

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

苏瑶瞳孔骤然紧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猛地抬眼,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柳如烟那张近在咫尺、写满恶毒与快意的脸!

**她竟也记得前世?!**

电光石火之间,柳如烟已如受惊的蝴蝶般轻盈退开两步,裙裾旋开一朵妖冶的花。她掩着嘴,咯咯轻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哎呀,我胡说的!姐姐可千万别吓着呀~”话音未落,她已转身,**裙角如同毒蛇的尾迹,无声地滑过冰冷的青砖,**消失在廊柱的阴影里。

**巳时。**户部盐铁司衙门外。

森严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列身着明光铠、腰挎长刀的龙禁尉肃立如松,**金属甲片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苏长风递上奏折。一名身着青袍的中书舍人面无表情地接过,目光扫过封面,却并未立刻放行,反而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苏大人,您来晚了。陆尚书昨夜……已呈上自辩折。”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苏长风瞬间僵硬的脸色,“折中言道,硝盐之事,乃其府中管事陆荣胆大妄为,私相授受。陆荣本人……已然自缚,此刻正跪在堂下听参呢。”

苏长风脸色骤变!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苏瑶上前半步,挡在父亲身侧,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穿透了沉闷的空气:**

“大人明鉴!硝盐掺假,祸国殃民,绝非一日之寒,更非区区一管事所能独揽!此案牵涉甚广,证物繁杂,恳请大人准我父女面呈御前,以正视听!”她微微仰头,露出相府小姐应有的矜持与不容侵犯的凛然。

中书舍人目光在苏瑶脸上打了个转,认出她身份,终究不敢过于怠慢,侧身让开一条缝隙,**脸上却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那眼神仿佛在说:进去吧,看你们如何收场。

公堂之上,气氛肃杀。绯袍玉带的官员分列两侧。主位之上,陆尚书白发如银,梳理得一丝不苟,腰背挺得笔直,丝毫不见慌乱。他见苏长风父女进来,竟率先拱手,声音沉稳,带着一股**老辣圆滑的从容**:

“苏大人来得正好。昨夜横塘仓搜得硝盐三千余斤,确系下官失察之过,惭愧之至。”他微微叹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主犯陆荣,自知罪孽深重,已然……畏罪自缢于羁押之所。唉,死无对证了。”

“畏罪自缢?!”苏长风怒极反笑,须发皆张,“陆荣区区一介管事,从何筹措八千两白银贿赂上下?!分明是你——!”

“苏大人!”陆尚书猛地抬眼,打断苏长风的怒斥。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如同淬毒的针,直刺人心!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压**:“慎言!朝堂之上,岂容血口喷人?!”他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声音陡然变得沉痛而冰冷**:“陆荣虽死,却留遗书一封,亲笔所书!道那八千两贿银……悉数送入——”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缠上苏长风,“——苏府账房!签收之人,乃苏府大管家苏全!”

**“哗——!”**

满堂哗然!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苏长风身上,惊疑、审视、幸灾乐祸……如同无数冰冷的针!

苏瑶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指尖冰凉麻木!陆家!好一招毒辣的反咬!竟是要拉整个苏家……垫背陪葬!

**同一刻。**城西,寒门义学。

破败的旧塾内,寒风从糊着破纸的窗棂缝隙中灌入,吹得案头的油灯火苗摇曳不定,将墙上斑驳的圣人像映得忽明忽暗。空气里弥漫着劣质墨汁的酸涩气味和穷苦孩童身上的汗味。

顾清羽立于简陋的讲台前,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正对着台下三十余名面黄肌瘦、却眼神专注的布衣少年,讲授《盐铁论》。他的声音清朗而富有力量,**试图用圣贤的微光,照亮这方被遗忘的角落。**

“盐铁之利,国之命脉,民之膏血。若为私欲所控……”

门被猛地撞开!寒风卷着尘土涌入。管事林阿福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粗布衣衫上沾着泥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惶**:“顾、顾先生!外头……外头有人寻你!说是……苏家小姐派来的!”

顾清羽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放下书卷,快步随林阿福走出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门扉。

门外,斑驳的旧门楼下。夜无痕(夜十三)一身玄衣,如同融入阴影的石碑,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冰冷的银质面具隔绝了所有表情,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穿透寒风,锁定了顾清羽。**

“苏瑶有难。”夜无痕的声音低沉沙哑,言简意赅,如同冰锥砸落,“盐铁司反咬苏家,欲置其于死地。”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杀机。

顾清羽浑身剧震!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那份被体温焐热的奏折抄本——那是昨夜苏瑶亲手交付于他的“第二条命”!是她孤注一掷的信任!

“我……”顾清羽喉头滚动,声音艰涩,“若我此去院试,侥幸中第,必以此硝盐血证,叩阍直谏;若……若落榜……”

“你不会落榜。”夜无痕的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他所有悲观的假设。那双深邃的眼眸,隔着冰冷的银面,似乎看透了顾清羽灵魂深处的火焰,“苏瑶……把她自己的命,押在了你这管笔锋之上。她的生死荣辱,系于你笔下的

**午时一刻。**午门外,御道。

肃杀的气氛如同实质。御林军甲胄森然,刀枪如林,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空气仿佛凝固,落针可闻。

苏长风已被御前侍卫暂押于一旁,面色灰败,眼中交织着震怒与绝望。苏瑶独自一人,**跪在冰冷的、象征着至高皇权的丹墀之下!**她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的青竹,双手高高举起一只乌木匣子,**那姿态,如同托举着千钧重担,又像献祭着最后的希望!**

她的声音清越、坚定,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回荡在巍峨的宫阙之间:

“臣女苏瑶!有铁证呈于御前!此乃陆家勾结藩王,以硝盐私引转运军饷之铁证!请陛下明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只小小的乌木匣上!御前太监快步上前,神色凝重地接过匣子。当他掀开匣盖,取出里面那封密信时,**信封上“幽燕”二字的特殊暗记,如同烧红的烙铁,刺痛了在场所有明眼人的神经!**北疆藩王的辖地!

太监不敢怠慢,捧着密信,如同捧着滚烫的山芋,疾步呈于御案之上。

金銮殿内,一片死寂。高踞龙椅之上的身影,隐在冕旒珠玉之后,看不清神色。满殿文武,屏息凝神,空气沉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得令人窒息。**无形的雷霆,已在九天之上酝酿!**

人群后方,柳如烟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指尖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她那张精心描绘的脸庞,此刻血色尽褪,只剩下**惊骇与怨毒交织的惨白!**她万万没想到,苏瑶竟敢如此疯狂!当庭掀翻棋盘,将所有人都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暮色四合,如墨汁般晕染开来。**

贡院号舍内,烛火如豆。逼仄的空间里弥漫着劣质墨汁、汗味和紧张的气息。

顾清羽提笔,饱蘸浓墨。笔尖悬于雪白的试卷卷首,微微颤抖。他闭目,脑海中闪过苏瑶决绝的眼神,闪过横塘仓冲天的火光,闪过赵大壮背上狰狞的鞭痕……一股**灼热的、带着血性的力量**从心底喷薄而出!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出鞘之剑!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在卷首重重写下十六个惊心动魄的大字:**

**“硝盐蚀骨!私引通敌!寒门之哭!愿达天听!”**

**同一刻。**

深宫,偏殿。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苏瑶身后无声阖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窥探。殿内光线昏暗,只燃着几盏昏黄的宫灯,将巨大的屏风投下浓重的、扭曲的阴影。

苏瑶缓缓抬眸。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立于那巨大的、描绘着江山万里的屏风阴影之后。**玄色衣袍上,用金线绣着的狰狞蟒纹在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散发出冰冷而尊贵的气息。**那半张冰冷的银质面具,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反射出**幽冷而莫测的光泽。**

夜无痕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在空旷寂静的殿内缓缓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下一步……你要的,恐怕不止是陆尚书那颗……项上人头了吧?”

苏瑶立于殿心,身影在昏暗中显得纤细却无比坚韧。她微微扬起下颌,目光穿透昏暗,仿佛看到了更远、更深的黑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令山河变色的冰冷决绝**,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殿宇中:

“我要的……是他陆家背后,那盘踞百年、吸食民脂民膏的整个盐铁天下……”

她微微一顿,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寸!寸!崩!裂!”

**“轰隆——!”**

窗外,一声沉闷而压抑的春雷,仿佛自遥远的天际滚滚而来,**撕裂了暮春最后一丝温存的假象。**

寒锋初试,血色……已悄然弥漫于这方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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