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中剑意(1 / 1)

昆吾山巅的夜,万籁俱寂,唯有清冷的月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殿内光滑如镜的白玉地面上流淌,如同铺开一层流动的水银。

沈云深蜷缩在摇篮里,怀里紧紧抱着那把温润的圆滚滚小木剑,早已沉入梦乡。白日的疲惫让他的小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恬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然而,这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梦境毫无预兆地降临,却并非往日的混沌或模糊的温馨。

他“站”在一片绝对的虚空之中!上下四方,无天无地,唯有永恒的寂静与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仿佛在此刻彻底消散。绝对的虚无,带来的是灭顶的孤寂与恐惧,几乎要将他渺小的灵魂彻底吞噬、同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边缘,一点微光,骤然在他灵魂深处亮起!

不!不是光!是一道剑意!

纯粹!凝练!带着一种斩断混沌、划分阴阳、重塑乾坤的无上意志!它并非源自外界,而是仿佛从他灵魂的最深处,从他无数次笨拙模仿、无数次摔倒又爬起、无数次执着挥剑的意念积累中,轰然勃发!

“嗡——!”

无声的震颤席卷了整个虚无梦境!

沈云深感觉自己的意识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剑意彻底接管、点燃!他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婴儿,不再是那个抱着小木剑跌跌撞撞的稚童!他是执剑者!是开天者!

他无意识地抬起了“手”——在梦中,那似乎不再是他小小的婴儿手臂,而是一道纯粹意念凝聚的、无形无质却又蕴含无穷锋芒的“剑”!

然后,他朝着眼前那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混沌虚无,用尽灵魂全部的力量,挥了出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炫目的光影爆炸。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命运本身的无形剑光!

剑光所过之处,那粘稠得化不开、沉重得压垮一切的绝对虚无,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黑色冰面,无声地、却又势不可挡地崩裂开一道巨大的、贯穿了整个黑暗视野的恐怖裂痕!裂痕边缘,虚无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湮灭,露出了其后……一片朦胧而充满无限生机的、清濛濛的光!

一剑!开天!

梦境中的沈云深,心神被这一剑的恢弘与霸道彻底震慑,灵魂都在为之颤栗!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捕捉、去铭记这一剑那玄奥至理、那无上意志……

就在这意念触及剑意核心的瞬间——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木门开启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骤然打破了殿内深沉的寂静,也猛地将沈云深从那个开天辟地的震撼梦境中狠狠拽了出来!

摇篮里,沈云深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剧烈地一颤!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乌黑的瞳孔在黑暗中瞬间放大,里面还残留着梦境中那道开天剑光的煌煌神威和无边的惊悸。心脏在小小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震耳欲聋,汗水瞬间浸湿了额发和后背单薄的里衣,带来一片冰凉的黏腻感。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真的耗尽所有力气挥出了那惊世一剑。

清冷的月辉勾勒出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净玉仙君不知何时已无声地站在了那里。他没有点灯,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门框投下的阴影之中,唯有那双琉璃灰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处燃起的两点冷火,穿透了摇篮上垂下的轻纱,牢牢地锁在沈云深惊魂未定的小脸上。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清冽的雪松冷香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沈云深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灵魂深处的悸动还未平息,梦境中那开天一剑的余韵仍在血脉中奔涌激荡,几乎要冲破这具幼小身体的束缚!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想要躲避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雕。

仙君动了。

他迈步,无声地穿过流淌的月辉,走到摇篮边。每一步落下,都像踏在沈云深狂跳的心脏上。他微微俯身,阴影笼罩下来,将小小的摇篮彻底覆盖。

那双琉璃灰的眸子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沈云深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审视、探究,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深沉?

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清冽,却比昆吾山巅万载不化的玄冰更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沈云深紧绷的神经上:

“云深。”

仙君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刻刀,一寸寸刮过沈云深苍白汗湿的小脸,最终落进他那双犹带惊悸、努力想要掩饰却依旧泄露出灵魂深处震荡的乌黑眼眸深处。

“方才,”他顿了顿,那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宇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如同冰棱坠地,“你梦中那道剑意……”

琉璃灰的瞳孔微微收缩,里面映着沈云深骤然放大的、写满无措的瞳仁。

“从何处学来?”

沈云深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那一瞬间被彻底冻僵了!

仙君的声音,清冽依旧,却比昆吾山巅终年不化的玄冰更刺骨,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棱的箭矢,狠狠扎进他狂跳的心脏!那双琉璃灰的眸子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的情绪如同冰海下的暗流,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审视和……难以置信的沉凝。

“剑意……学来……?”

沈云深的小脑袋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学?跟谁学?他只是一个三岁(身体上)的婴儿,每天抱着圆滚滚的小木剑,笨拙地模仿着仙君最基础的剑式起落,连个像样的招式都挥不出来!他唯一接触过的剑,就是那把用来“玩耍”的养魂木剑!他唯一见过的剑招,就是仙君那沉默却精准无比的演示!

可梦中那开天辟地的一剑……那斩断混沌、划分阴阳的恢弘意志……那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积蓄了无尽岁月的力量洪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学”来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想摇头,想大声辩解,想告诉仙君那只是个荒诞的梦!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短促而破碎的抽气声,小小的身体在摇篮里筛糠般抖了起来。冷汗顺着光洁的额角滑下,浸湿了鬓角柔软的绒毛,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他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把自己藏进柔软的云缎深处,躲开那仿佛能将他灵魂都剖开的目光。

可摇篮就这么大。仙君俯身的阴影笼罩着他,那清冽的雪松冷香此刻浓郁得如同实质的寒流,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他只能徒劳地睁大那双写满惊惧和无措的乌黑眼眸,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仙君那张完美却冰冷的脸庞,以及那双翻涌着复杂风暴的琉璃灰瞳孔。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那把温润的圆滚滚小木剑,仿佛那是唯一能汲取安全感的源泉,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呜……”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终于从喉咙里挤了出来,混合着恐惧和莫大的委屈。他不是不想回答!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该怎么解释一个婴儿会做那样的梦?会爆发出那样的剑意?连他自己都吓得魂飞魄散!

仙君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依旧牢牢锁定在他汗湿的小脸上,没有错过他眼中任何一丝细微的波动——那纯粹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茫然、恐惧和无助,没有半分作伪的痕迹。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沈云深压抑的抽噎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在空旷中回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仙君那微微俯下的身体,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直了起来。笼罩在沈云深身上的阴影随之褪去,冰冷的压迫感似乎也减弱了微不可察的一分。他并未收回目光,那双琉璃灰的眸子依旧深邃如渊,紧紧攫住摇篮里瑟瑟发抖的小团子。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沈云深心脏骤停的动作。

仙君缓缓抬起了右手。那根曾执掌昆吾至高剑诀、刚刚还以无形剑芒雕琢养魂木的食指,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缓慢,朝着沈云深汗涔涔的额头,轻轻点了过来。

指尖微凉,如同凝结的露珠。

沈云深吓得魂飞魄散!他以为仙君要对他做什么!搜魂?探查?还是……抹杀这个来历不明的隐患?巨大的恐惧让他猛地闭上眼睛,小小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连呜咽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牙齿细微的磕碰声。

微凉的指尖,带着一丝清冽的、难以形容的灵力,终于轻轻落在了他光洁饱满、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眉心。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或意识剥离。

那点微凉的触感,像是一滴纯净的寒泉滴落在灼热的烙铁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温和却又无比浩瀚的力量,如同春日里无声漫过冻土的暖流,顺着那一点接触,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渗透了进来。

这股力量并非强行探查,更像是一种……安抚?一种梳理?

它温和地拂过沈云深因惊吓而狂乱的心神,如同母亲的手抚平孩童的噩梦。灵魂深处因那开天一剑而激荡不休、几乎要撕裂这脆弱躯壳的余韵,在这股力量的抚慰下,奇迹般地缓缓平复、沉淀下去。那如同擂鼓般疯狂撞击的心跳,也在这清冽的安抚中渐渐找到了平稳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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