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太医带着提药箱的小徒弟刚跨出殿门,顾文赦便红着眼眶,语气中满是懊悔:
“阿璃,对不起,方才,是朕太心急了……你不知道,得到你,朕有多高兴。朕虽身为嫡子,可自幼便不受父皇宠爱,因为朕,父皇甚至讨厌起了母妃。到最后,连母妃都嫌弃朕愚笨,更为偏爱三皇弟。只有你,每每林御史将你带至宫中来见母妃时,你总会细心地发现朕破损的衣衫,并耐心地将其缝补完好,还会在其他人嘲笑朕愚笨时为朕出头。朕十岁时不慎沾染了瘟疫,父皇和母妃狠心地把朕送到了华恩寺等死,只有你带了龚太医来看朕,告诉朕要好好活下去……“
林璃胸中翻涌着怒火,她生性温柔,即便质问也带着几分娇柔:
“你莫不是忘了,当时与我一道去华恩寺看你的,并非我一人,还有你的亲弟弟顾文瑄。当初与你交好、为你缝制衣衫,也全是他的授意。他自知父皇、母后薄待于你,才托我对你多加关心、留意。甚至,为了弥补你这些年受到的冷待,自他登基后便封你为稷王,予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权。哪怕几次连同朝廷官员行贪赃枉法之事,他也罔顾国法替你遮掩了去,依旧让你安享其位。他不欠你的,可你却偏偏伤他最深!“
“那又如何!”
顾文赦突然咆哮起来,抓起桌上的花瓶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那又如何?!他已经得到了父皇和天下百姓的喜爱,可他偏生还不知足,非要来跟朕抢你!当初朕对你一心求娶,哀求父皇赐婚。可父皇转身便把你赐给了他。朕去求他,说朕不会跟他争夺江山朕只要你。可他怎么说?他说他做不到。他娶了你便罢了,可他却立了另一个女人做皇后!他负了朕也负了你,该死!“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林璃心中一阵刺痛。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是顾文瑄唯一的知己,能与他白首偕老。可自他登基,立尚书之女为后,她才看清帝王的薄情。后来顾文瑄虽依旧宠爱她,她却明白,不过是因为她善解人意,每次都能在他与皇后起争执时为他排解忧愁、让他心里畅快罢了。
生下臻儿和城儿后,她便不再奢求爱情,一门心思教养孩子。
知道城儿喜欢诗书,便为他延请名师;发现臻儿钟情武艺,就请龚太医的义子龚言教导。
靠着两个出色的孩子,她在后宫站稳了脚跟。
“他或许不是专情之人,但却是一位位明君,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你自己后宫妃嫔众多,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孩子们的模样。
顾文赦突然抱住她,语气急切:“那是因为朕没能早点得到你!阿璃,给朕些时间,朕会向你证明朕的对你的决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锦贵妃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娇声说道:
“陛下,当初父亲全力助您登基,您答应过要立我为后,莫非想食言?“
顾文赦立刻起身,神色冷峻:
“如今朕大权在握,朕的皇后自然该由朕抉择,容不得他人置喙!当初与你交好,不过是看重你父亲手机的兵权。如今三军尽在朕的掌握之中,若你不恪守本分,再来寻阿璃的麻烦,朕定褫夺你的封号,将你终身幽禁冷宫“
锦贵妃立刻换了副温柔模样,假意讨好:
“臣妾与丽妃姐姐是好姐妹,定会一同侍奉陛下。”
顾文赦不吃她这一套,当即便当着宫人的面把她吼了出去,把她气得牙根痒痒,心里直念道:
“这个林璃莫非是本宫的克星,当初先帝宠爱她也就罢了,如今陛下也对她如痴如醉,她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媚药!这个狐媚子……本宫迟早要亲手了结了她!”
宫殿里死水一般的寂静,望着林璃散落的长发下纤薄的背影,他情不自禁地走向前为她盖好锦被。却不料此举却惊得她浑身一颤,冷汗瞬时从她白皙的额间渗出。
而她也顺势起身蜷缩在床角,用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孔警惕地面对着他。
“阿璃,朕只是想为你盖好被子……你竟这样怕朕?为什么连你都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朕?!”
他说着便往前走了一步,不料她却立马往里面缩了缩,惊得他只能徐徐后退,轻声安慰道:
“阿璃,朕知道你才刚刚失去了孩子,如今心里难过。没关系,这段时日朕不会再碰你,你仍旧住在这昭仁宫做你的丽妃娘娘,朕会每天来探望你。”
见她不回答自己,他只好转身离去。
刚出殿门,便接到消息,兵部杨尚书求见。
杨尚杰如今正值而立之年,曾为守卫大汝不受外敌入侵立下汗马功劳。
但他的脾性太过狠暴,与庆帝推行仁治的观念相悖,因此一直不得庆帝重用,这才被顾云臻暗中拉拢,成为助他登基的一等大功臣。
当年能顺利夺取皇位,全靠他在宫中周旋,因此顾文赦对他颇为倚重。
杨尚杰此番进宫一是为了公事,向他汇报抓捕旧党余孽的情况,而是为了劝诫他杀掉丽妃,以免重蹈先帝覆辙。
顾文赦虽然心里反感他多管闲事,但如今局势不稳还需要他稳固朝政,于是只好假面说着自己对她只是玩玩,之后定会将她处置。见杨尚杰依旧抓着不放,他只好用其他的事情糊弄了过去。
见他冥顽不灵,一心庇护丽妃,杨尚杰气得当即便一把拉过一个宫女,三两下便挥剑将她身上的衣衫褪去,强抑制住愤怒道:
“皇上,您看看,天下的女人长得都一样不是吗,您为何要苦苦留着那妖妃?若您喜欢,臣愿寻尽天下美女为您日日进献,只恳请您将那妖妃处死!”
宫女被吓得抱紧身子蹲在地上,紧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几次三番地被他劝着杀掉自己心爱的女人,顾文赦也分外恼怒,抽出身旁的宝剑便一刀砍下了那宫女的头颅,
“与阿璃媲美,她也配?!纵他世上美女万千,却无人抵得上朕的阿璃!朕就不信她一介弱女子还能动摇朕的江山!若你还一心追随朕,这样大不敬的话之后休要再说!”
他说罢便将带血的剑扔在地上,紧拧着乌黑的剑眉负手而去,独留下满脸惊愕、失望的杨尚杰还有地上斑驳的裸尸。
杨尚杰无力地向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