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细雨如银针般斜斜落下,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水痕。言瑟瑟立在衙门廊下,嫩白如葱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玉佩,这是凌霄花案子结案时,从受害者的遗物中找到的关键物证,一枚似鸢鸟状的暖玉。
暖玉生烟,多摩挲了一会儿,指尖有些炙热,烫得言瑟瑟心里一阵阵灼痛。脑海里不断浮现房凌那扭曲变形的面容,鼻翼间好似还闻到那满室的血腥味,不断刺痛她的神经,让她在午夜梦回时被惊醒。
“言姑娘,言姑娘,出大事儿了,益州出大事儿了。”一名缁衣衙役的呼喊划破雨幕,疾驰而来。
云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侧,玄色外袍被雨水浸出深色水痕,身体却依旧挺拔如松。两人闻言,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抬脚,踏入雨中,余下一串串急促的水花。
衙门前马车已经准备妥当,车厢外均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油布,防水措施做得很到位。
言瑟瑟扶着云起的手臂,借力钻进马车,里面干净清爽,还有一股她闻惯了的淡香。
“可知是什么事?”
等云起坐定,言瑟瑟问道。
云起随身掏出一封信笺,递给言瑟瑟,“你看看!”
言瑟瑟打开,快速地扫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就让她眸子震惊,脸色急变。
“又是失踪案,还多人失踪,益州人也养‘花儿’?”
云起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他也着实没有想到,这边刚结了碎尸案,那边又开始了多人失踪案,这回京之路,好似从一开始就不太平。
益州距离鄂州路程不远,虽然下着小雨,走官道,两天时间也走到了益州城。
一到益州城,连日不见阳光的雨天也放晴了,夕阳映照着晚霞撒在城门上,益州城三个硕大的铜字牌匾被金光晕染,熠熠生辉。
经过门口守卫稍事询问,马车一路向前,很快就到了府衙门口,益州知府张澜带着几个属下等在门口。
“属下拜见炎王,炎王一路辛苦!”
言瑟瑟和云起还未下马车,就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云起率先撩起车厢帘子,走了出去。
“诸位免礼!”
轻挥衣袖,免了各位官员的见礼,随后伸手去扶言瑟瑟下马车。
言瑟瑟也不矫情,大方地扶着云起的胳膊,轻轻一跃,落下站定。
“这是言姑娘,鄂州城的案子就是她带人破的。”云起向众官员介绍了一下,虽然话不多,但意思表达得很明确,就是想要破案,还得靠言瑟瑟。
张澜微微一愣,随即连忙拱手:“言姑娘!”
“众位大人有礼,我们先探讨案情吧!”
言瑟瑟回礼后,直接说道。
“呃?”
“王爷、言姑娘,里面请!”
张澜四十来岁,身形略显消瘦,但是身姿挺拔,精神奕奕,尤其是那双不大的眼睛,看着颇为精明。
一行人到了衙门前厅,随即坐了下来,奉茶的丫鬟立刻奉上温茶,言瑟瑟端起饮了一口,不冷不忍,刚刚好入口,看来这张澜御下颇为有方。
“谁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言瑟瑟放下茶盏,问道。
张澜看向旁边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官员,微微示意,那官员立刻说道:“言姑娘,下官蔡吉安,就由下官来向你细说。”
“我们这益州城一直治安极好,百姓安居乐业,衙门里常有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从未有人口失踪的案子。最近这一个月以来,却频繁有人来报家中有人失踪,到目前为止,共有五件报失踪的案件了。”
言瑟瑟微微蹙眉:“五件?每次都失踪一个还是多个?有什么共同点吗?”
蔡吉安接道:“有,下官也带人分析了这些失踪案件,有不少相同之处。”
“详细说说。”言瑟瑟目光如炬,盯着蔡吉安。
“失踪的都是未及笄的姑娘,但又不是太小,基本都在十三、十四岁,失踪一人三件,失踪两人一件,失踪四人一件,五个案件共失踪了九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些姑娘都是在城南失踪的,城南多是胭脂水粉、衣裳首饰这些店铺,所以她们都在这地方失踪,而且这些姑娘的家境都比较好,要不是官家小姐,要不就是富家千金,没有一个是贫民女子或者贱籍。”
蔡吉安说完,眼神突然一亮,道:“刚下官又发现了一点,这些姑娘都长得颇为标志,在家中也很受宠,这应该也算一个共同点,只是这个细节以前下官没有发现。”
言瑟瑟点点头,手指轻弯,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略微思索了一下,问道:“这些失踪姑娘的家中后面可有接到消息,比如勒索赎金之类的?”
蔡吉安摇摇头:“没有!”
“那这些人,你们衙门带人寻找过吗?”
“有,张大人把衙门的人基本都派出去了,也给旁边的几个县域都发了通告,一起寻找,都未有踪迹。”
“张大人,你派人把相关卷宗送到言姑娘房中,等我们稍事休息后再看看。”
张澜颇有眼力劲,立刻起身,说:“王爷、言姑娘,下官已安排好了房间,备好了饭菜,请两位好好休息,明日再探讨案情。”
随后,招招手,外面进来了两个丫鬟,带着云起和言瑟瑟离开了大厅。
第二日上午,言瑟瑟一直待在屋子里看卷宗,虽然是薄薄的几张纸,可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手边的白纸上记得密密麻麻。
“姑娘,张大人让奴婢请姑娘到前厅,说城南又出事儿了!”
门外,婢女花杀的声音传来。
言瑟瑟忙起身,眨眼间就出了房门。
城南的巷陌里挤满了围观百姓,云起抬手轻挥,人群便如潮水般让出通道。言瑟瑟蹲下身,半枚青铜鸟笼纹饰在雨水中泛着冷光,边缘刻有的奇异符号与她记忆中的某个瞬间重叠,好像是在事后收拾房凌的衣物时,衣摆的下方绣有这样的奇异符号,还有和这青铜纹饰一样的残片,像是锁片。
“真是可怜了,又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遭殃了!”人群中一个老妇人攥着一方湿漉漉的头巾,声音悲悯。“听说失踪前,她也收到了绣有荆棘的白帕子……”话音未落,言瑟瑟和云起的脸同时变色,荆棘白帕和青铜纹饰,这两件案子,在两个府城,怎么竟然在细节处有着诡异的呼应呢?
“这个相同点,蔡吉安没有发现?”言瑟瑟看向云起,问道。
“去查她们的交集。”云起肃着冷脸,嗓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转身时,腰间的玉佩与言瑟瑟的轻轻相撞,发出清越响声,这是他特意寻匠人打造的对佩,亦是某种隐秘的羁绊。
三日后,线索如藤蔓般收拢,失踪少女均家境不俗,颇受宠爱,都共同就读于一所女子书院,位于城郊的栖梧书院。
清晨,薄雾笼罩着朱红院墙,花杀抬手叩响门环时,言瑟瑟注意到花杀指尖按的门环青铜兽首,那兽首的造型,竟然和前两天失踪现场的青铜鸟笼纹饰如出一辙。
言瑟瑟看向云起,云起也注意到了这个,他和言瑟瑟一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青铜做的大照壁映入眼帘,上面凤栖梧桐的画面栩栩如生,可每只凤凰都被框在鸟笼样的纹饰中。
奇怪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