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磨蹭,小姐还在等我们呢。”月牙撅着嘴,没好气的瞥了对方一眼。
若不是这人闯进马车威胁小姐,她们也不会骑虎难下,与这个夏国人同流合污。
司空凌澈攥着这身水绿色的侍女襦裙,胸腔里的怒火仿佛要喷涌而出。
他堂堂夏国皇子,金尊玉贵的身份,别说穿女装,便是连碰一下都觉得是奇耻大辱。
“我宁死也不穿这个。”
他声音发紧,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将衣服往旁边一甩,布料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月牙立刻瞪圆眼睛:
“你以为你有的选?要么穿这个跟我走,要么现在去衙门自首,别连累我家小姐。”
说着,她不耐的紧皱眉头,口中嘟囔道:
“一个大男人,也想跟在我家小姐身边,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司空凌澈的火气。
他僵在原地。
看着地上那抹刺眼的绿色,想起方才许卿枝救他的情景,最终还是咬着牙弯下腰,捡起了那身衣服。
“算你识相。”
月牙撇撇嘴,转身走到外面守着,却忍不住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马车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夹杂着布料摩擦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两声压抑的闷哼。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车帘才被人从里面掀开。
月牙回头一瞧,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只见司空凌澈穿着那身水绿色襦裙,领口歪歪扭扭,腰间的带子系成了死结,裙摆被他踩在脚下,露出一截穿着皂靴的脚踝,怎么看怎么别扭。
幸好他年纪还小,脸和身体并未长开,换上女装后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秀气,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性别。
只是那张脸紧绷着,眼神里的羞愤几乎要溢出来。
月牙轻咳几声,走上前将他歪掉的领口拽正,又从怀中翻出一根同色系的发带,不由分说地将他半长的头发挽成发髻。
司空凌澈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他想发作,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能闷闷地任由她折腾。
“好了,走吧。”月牙满意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虽然还是透着股怪异,但至少乍一看像个清秀的小丫鬟了。
倚岚轩正厅,许卿枝正临窗坐着看书。
听到脚步声,她抬眸看来,目光落在司空凌澈身上时,神情顿了顿。
饶是她素来镇定,此刻也不由得眸光微动。
“小姐。”月牙福了福身。
司空凌澈猛地抬头,对上许卿枝的视线,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烫到一般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
他实在说不出那句“见过少夫人”。
许卿枝放下书卷,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语气平静无波:
“这半个月就先委屈你了。”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新买的小丫鬟,名唤‘阿澈’,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做的别做。”
司空凌澈咬了咬牙,终是没再说什么,提着裙摆走了出去。
那背影瞧着,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许卿枝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口,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深思:
“月牙,将这封信送到墨大人手上,亲自交给他,明白吗?”
月牙接过信封,郑重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许卿枝刚要开口,屋外突然想起顾氏身边嬷嬷的声音:
“少夫人,老夫人有请。”
月牙闻言顿时身体紧绷,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小姐……”
许卿枝微微摇头,抬步向外走去,越过她时忽然低声嘱咐:
“去清点一下我的嫁妆,看看都少了哪些。”
说完,她款款走出大门。
等待的桂嬷嬷脸上没什么笑意,不冷不热地福了福身:
“少夫人,老夫人在正堂等着呢。”
许卿枝微微颔首,跟在对方身后穿过抄手游廊,刚踏进正堂,一股压抑的怒气便扑面而来。
顾氏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旁边的下人个个垂着眼帘,大气不敢出。
“卿枝给母亲请安。”许卿枝依着规矩行礼。
顾氏也不叫她起身,只是端着茶水细细品味,良久才“砰”地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冷哼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你公爹和小姑还在牢房受苦,你竟公然去牙行买仆人回来伺候,简直是罔顾人伦。”
“母亲严重了。”许卿枝缓缓起身,声音平静无波:
“公爹和小姑的事,卿枝一直记挂在心。”
“记挂在心?”顾氏猛地拍案而起,指着她的鼻子厉声道:
“侯府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公爹在狱里等着打点,你小姑子身子弱,在里面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你倒好,还有闲钱买仆人。”
“你是不是觉得,侯府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顾氏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
许卿枝脸色一沉,眼中没有丝毫情绪。
此事这么快传到顾氏耳朵,只能是她院中那几个仆人告密。
吃里扒外的东西!她眼眸森然,神情冷峻:
“母亲怕是忘了,当年我十里红妆嫁入侯府,光嫁妆就够填满半座房间,这些年侯府入不敷出,哪次不是我从嫁妆里挪补?”
“如今别说添几个丫鬟,便是再买十个八个,也用不到侯府半两银子。”
她微微扬颌,鬓边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语气寒凉一片:
“母亲若真想救公爹的命,不如想想如何筹足银子,毕竟,侯府的银库早就空了,能指望的,恐怕只有我这个挥霍无度的儿媳了。”
顾氏被这番话堵得脸色由红转白,手指死死绞着帕子,竟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许卿枝的嫁妆有多丰厚,被人不清楚,她这个做婆婆的却是亲眼所见。
这些年这人用嫁妆贴补侯府开销,她也是心知肚明。
只是……
“许、卿、枝!你好大胆子,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她怒目圆睁,脸色阴沉可怖,喉间发出低吼:
“商户之女,果然毫无眼界!你以为我们侯府稀罕你那堆废铜烂铁吗?”